又是一天黃昏，江之寒坐在四合院的天井里🕑🚅，和楊老爺子喝茶聊天。
👽楊老爺子放下茶杯，說：“之寒，我打算正式收你進門，作我的關(guān)門弟子，你意下如何？”
這個消息來的有些突然，江之寒愣了一下，開心的笑起來：“那當然🕣📙好，我以后就可以叫你師父了吧?！毕肓讼耄终f：“嗯，是不是可以學(xué)更高深的功夫了⤴💜？”
🥎👐楊老爺子慢慢的品了口茶，說道：“就安排在這個周日吧，再怎么簡單，也要有一個正式的儀式?！?br/>
江之寒點頭應(yīng)是。
楊老爺子放下茶杯，說：“既然進了門，我們這一門的歷史多少應(yīng)該知道一些?！笨匆娊爤A了眼睛，興致勃勃的樣子，不由失笑，“我們楊家拳，傳到我這里已是第十五代🔸🚯了。這一代一代傳下來也有三百年的歷史?！?br/>
楊老爺子問江之寒：“你說，這學(xué)武藝，最難💂🌪🐮的是什么？”
江之寒想了想，說：“應(yīng)該是創(chuàng)新吧。”
楊老爺子點頭說：“沒錯。除了創(chuàng)始的宗師以💒🏘外，這十五代的掌門人，多是只能守成的，譬如我。真正能把老祖先傳下來的東西拓展創(chuàng)新的只有兩位，一位是第七代的掌門，一位是第👎十四代的掌💼🤘🕟門，也就是我的師父?！?br/>
楊老爺子悠悠的會議道：“我?guī)煾柑炜v之才，不但在中州，當年在南方十🎄🌭🙁省都大名鼎鼎。派里的人都說，我們門派七代出一個天才，真是🕋被應(yīng)驗了的。我?guī)煾赣袃蓚€兒子，一個女兒。也許是他太優(yōu)秀了吧，老天嫉妒，第一個兒子生下來后竟患有小兒麻痹癥，練武的事是想都別想的。過了四年，師父師娘終于有了第二個兒子，一心保佑著要他身體健康，能夠傳承祖?zhèn)魑鋵W(xué)?！?br/>
楊老爺🤭🌅子回憶道：“這一次，也許是他們的虔誠祈禱起了作用，二兒子不僅健康的長大了，而且練武以后顯出非凡的天賦。我?guī)熌飳隙浅５膶檺?#127917;🛤，連嚴肅寡言的師🙏🌏父也很喜愛他，說他的天賦更勝于自己，應(yīng)該有機會把楊家拳揚光大。二師兄慢慢長大，果然如師父的預(yù)言，學(xué)武的進境一日千里。二師兄人長的魁梧，武功又好，那時候正逢亂世，就有了心出去闖蕩?！?br/>
楊老爺子長嘆了一口氣，“關(guān)于師👉們的不幸，我就不說得那么詳細了?？傊?，二師兄在外面做了些師父不能容忍的事情，師父幾次嚴厲告誡他，但多年來一貫寵愛這個兒子，加上師娘的勸說，關(guān)了他兩次禁閉，還是隨他去了。有一年，師父得知二師兄依仗武藝了得，奸污了鄰近地方的兩個姑娘。這一次他動了真怒，千方百計的找到二師兄，要用🌘🐩💚門規(guī)辦他。二師兄自知功夫還有所不及，便說動了依附的軍隊里的軍官，用熱兵器把師父給逼走了。師父回到家，急怒交加，吐了次💇血，臥病不起?！?br/>
楊老爺子接著講他的故事：“師父的三女兒，就是我的太太，比他的二哥又要小了六七歲。我從小練過一些功夫，但進門的時候已經(jīng)十五歲了，那時候，師父已經(jīng)和二師兄翻臉成仇。師🐠🕦🎂父在家里閉門思過，思前想后，覺得自己早年的縱容是二師兄走上邪路的一個關(guān)鍵。對于受二師兄荼毒之人，師父更是負有強烈的愧疚，下了決心要在自己手里替他們找回公道。我進門幾年后，師父了一個帖子，要和二師兄比武。父子對決，掌門人要下帖子挑戰(zhàn)自己的弟子了解恩怨，當年在南方武林是很轟動的一件大事。武林中的人向來最恨叛師之徒，但二師兄已經(jīng)和當官的拿槍的關(guān)系頗深，其他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br/>
楊老爺子說：“比武那天，師父下帖子邀了很多人。大家都勸他，說家丑不可外揚，他搖頭說，這不關(guān)家丑，我要替正道伸張。那一年師父已經(jīng)五十出頭，而二🉐🕶🌑師兄正值壯年，正是體力武藝都登峰造極的時候。”
“那場打斗，”楊老爺子嘆了口氣，“之驚心動魄是根本沒法講出來的。那時候，二師兄怕武林中人群起而攻之，帶了一隊帶槍的兵回來保駕，但還是一個人上的陣。一場打斗下來，兩人都受了傷，但終究是師父輸了。二師兄當天揚言道，從今以后👅📮🦕，師父只會越來越弱，自己只會越來越強，看在血親關(guān)系的份上，他不愿下手，但自己的事再也不🌶⚡🚔需師父來管教?！?br/>
楊老爺子說：“經(jīng)歷了那次爭斗以后，師父閉關(guān)修煉了一年，出來以后，對我這唯一的關(guān)門弟子就更加苛嚴起來。五年以后，二師兄因為什么事兒，重回老家，向師父索要一本門里的練功冊子。師父言道，我們再打一次，你勝了我就給你。當時，二師兄冷笑說，🚈我📳🌯🙍這五年武功又有大進，而你日漸衰老。拳腳無眼，真的打?qū)⑵饋?，我是收不住手的。?#128644;🚻📒父說，你也不用惜力，我今天是會把你當師門仇人來對付的?！?br/>
楊老爺子垂下眼，唏噓了兩聲，思緒仿佛回到多年前那一幕，“這一次打斗，不比上次，🐢旁觀的除了我并沒有一個外人。我經(jīng)歷過上一次的觀戰(zhàn)，心里也覺得師父沒有勝算，但師父一向?qū)ξ覙O為嚴厲，我終究不敢出聲反對，只能站在一旁，心里想，如果師父受了傷害，自己不管🌘💥別的，一定要上去拼命。”
“那一場比武，”楊老爺子回憶說，“卻是比上一次更加驚險。二師兄的拳路更加威猛，但師父那幾年新悟了剛?cè)岵牡览恚瑢αΦ睦斫庥稚狭艘粚?。兩人激?zhàn)了小半個時辰，師父最后連拍了二師兄三掌，他骨頭斷了，而且……武功也算廢了大半。我那時站在旁邊，已經(jīng)呆住了。師父最后💻📯🚭下手如此狠辣，我真是沒有想到，畢竟……那也是親兒子，自己含辛📱🔭🚈茹苦養(yǎng)大了，又授了武功，寄予厚望的?！?br/>
楊老爺子說🥞：“二師兄連夜走了，從此再沒了音信。師父讓我不要把這打斗告訴師母，但從此自己越的少話了。那個年頭，傳統(tǒng)規(guī)矩還森嚴的很，武林門派里面尤其如此。雖然大家都收些外弟子，但最頂尖的東西很多是只🦂傳兒子的。二師兄走后幾年，師父快六十了，我也已成了婚，作了他的女婿。有一天他宣布要傳位于我，讓我來繼承楊家拳的衣缽?！?br/>
“消息傳出去以后，反對的人很多。師父的兩個兒子，雖然一個身有殘疾，一個背叛師們，但他聲名顯赫，想要依附他的人很多。本家的幾個楊姓侄兒🥈💈，也是練武之人。大家都說，寧愿過繼一個侄兒作兒子，也不能把絕學(xué)外傳了。”
楊老爺子接著講他的故事，“當時我?guī)煾刚f，這些✒🚋🏽年以來，他反思過去，覺得收徒傳位，應(yīng)是人品第一，努力第二，天賦第三。而論人品和練功的勤勉，其他幾人與我相差甚遠。但縱然他下了決心，宗族的力量也不是他一個人可以抵抗的，于是他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條件，讓我改成楊姓，就當是他的兒子一般。師父當年對我說，這是一個很不公平的要求，但他一心要把楊家拳的技藝交付到一個放得下心的人手上，所以請我能夠有所犧牲。那一年，我父親在外從軍，已經(jīng)很久沒有音信了，所以我就回家稟告了母親。我母親說，身逢亂世，若不是師父收留照顧，我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情形，所以雖然也有所不愿，終究是答應(yīng)了師父的要求。”
楊老爺子嘆口氣，說：“幾年以后，我父親回了家，得知我改了楊姓，打了我兩耳光，和我斷了來往。師父上門去懇求解釋，他也閉門不理，幾日后就離家走了，從此不知所蹤。為這件事，師父一直覺得負疚于我，我太太也是這個想法?？傊?，師父百年之后，我還是繼承了衣缽。你知道，在武林門派里，生個兒子又不比尋常人家，除了一般的傳宗接代的意義，還要繼承事業(yè)，一代一代傳將下去。哎……可惜，我太太，也就是你的師母了，她因為身體的📀🔓原因，不能生育。你師母對這事耿耿于懷，她覺得我改了姓，作了最大的犧牲，無非是為了繼承祖?zhèn)鞯奈鋵W(xué)，但如今卻不能傳到下一代，讓人情何以堪。那時候已是新中國，沒有娶妾這一說，她說讓我和他離婚，找個人生個小孩。我回他說，笑話，難不成為了這個事，我們這些年的情誼便都統(tǒng)統(tǒng)扔到一邊了？這是斷斷不可能的事情?！?br/>
楊老爺子講道：“為了沒有子息這件事，你師母一生都不能釋懷，年紀不大就郁郁而終了，臨終的時候還拉著我的手讓我再娶一個，生了兒子好傳承家學(xué)?？墒俏覀兎蚱迬资甓鲪?，從來沒有紅過一次臉，也可謂是模范，我又怎能她尸骨未寒，就另娶新人呢？那幾年，我💂的脾氣最是暴躁，總覺得老天待我不公。但慢慢的，我倒是悟了一些人生的道理。既然我?guī)煾缚梢源蚱苽鹘y(tǒng)，把技藝傳給女婿，我又為何不可在此之上更進一步，不要有了這所謂的內(nèi)弟子，和門派之分呢？”
楊老爺子看著江之寒說：“😨🥁🎁想通以后，我二十幾年里收了三個弟子，對每個都傾囊以授，同樣的對待。過兩天，你就會是第四個，也是最后的一個弟子了?！?br/>
這一番講述，直🎒🍸到月上中天，群星閃爍。江之寒坐在微涼的庭院里，一時還不能👃從驚心動魄的歷史中轉(zhuǎn)回思緒🐇🧟🖊，不禁有些呆住了。
周日是正式拜師入門的日子。
江之寒問過楊老😄📬🐣爺子，便選了一身平時穿的白色的練功服穿上，一🔓早就到了師🖖♈🌪父的住處，從今日起，終于可以不叫楊老爺子，而改口叫一聲師父了。
八點鐘的時候，師父邀請的幾個觀禮的都已到了。三個人中倒有兩個認識，一🙃🛶🍜個是林志賢林主任，他算是和門派有些淵源的旁枝的掛名弟子，或者叫外弟子，一個是刑警隊的張隊長，算是門外邀來做個見證的。這最后一位，乍一看就像是個老農(nóng)，走路的時候有些微跛，江之寒卻是從來沒有見過。
師父介🐔🐡🐒紹說，這是你的二師兄，叫關(guān)山河，等會兒拜了師入了門，再用正式的禮節(jié)見過不遲。關(guān)山河看起來至少有四十歲的年紀，他在楊老爺子面前執(zhí)禮甚恭，江之寒在一旁看了，倒是不安起來，覺得自己平時是不是太隨便了。
眾人進了南屋，儀式正式開始。
師父已經(jīng)請出了牌位，供在中間。儀式算是簡單，楊老爺子點了三炷香，拜了幾拜，說道：“今日第十五代掌門楊💈💤🏰允杰收第四徒江之寒，愿列祖列宗保😫🏝🔳佑，他能恪守門規(guī)，把我楊家拳揚光大?！?br/>
按照師父❕💴🎊事先的吩咐，江之寒跪到蒲團上⛑🐄，磕了三個頭。
江之寒🤖💓跪在地上，楊老爺子開始宣示門規(guī)。這門規(guī)還算簡約，一共只有三條🎦🥃。
第一，不得忤逆師長
第二，不得欺凌弱小
第三，不得作奸犯科
江之➗寒心里暗贊道，這祖🦎🐯師爺真是一個簡單明了，知情識趣的人，要是宣讀的是幾十條門規(guī)，每條都冗長無比，自己豈🥥🚵😥不是要跪到日落才能起來。
🚻❤🐝宣讀完門規(guī)，楊老爺子請每個觀禮人上了一炷香，這拜師就算結(jié)束了。
江🦐Ⓜ🏍之寒給楊老爺子磕了頭，🎾🌕🐸正式叫了師父，又給二師兄行了禮，幾人就出了南屋，到正屋👳🤕坐下喝茶。
楊老爺子見江之寒邊走邊朝林志賢笑，便打了一下他的頭，🔥👧🏉說：“這一碼是一碼，小林只是掛名的弟子，你以后還得叫聲林師兄?！?br/>
幾個人坐下，喝老爺子泡好的茶。
楊老爺子問道：“山河🚐🏵🐁，我們這是有五年沒有見了吧?！?br/>
關(guān)山河站起來回📱🛩答道：“是的，有五年💍👹多了?！?br/>
楊老爺子笑道：“你站起來干什么🎰🤵🕥？坐下來說話?！鞭D(zhuǎn)頭對江之寒說：“你二師兄在南疆作戰(zhàn)時，踩了地雷陣，傷了腿。你們這一代人，能夠無憂無慮的生🍀🥋活，不能忘了軍人在邊🎓🦖🤤疆的犧牲和奉獻！”
江之寒對軍人向來報有由衷的敬佩，索取的少，奉獻的多，講這話的很多，但真正做到的，🐸這群人是典范。
江之寒問：“二師兄現(xiàn)在住在哪里？”
關(guān)山河說：“我就在中州旁邊的農(nóng)村務(wù)農(nóng)。”
楊老爺子說道：“前幾年我都不在中州，所以和你二師兄有些日👣子沒有見面了?！?br/>
關(guān)山河恭敬的說😜🚏💊：“這幾年，不但我不能在師父面前盡些孝道，🐠📇師父還每月給我寄錢，作弟子的實在是慚愧！”
楊老爺子擺擺手，“山河啊，這就😏🍝😺是你沒看通了。錢這個東西，對我來說，不像對世人那么重要。我有吃的，有住的，生活算是沒有后顧之憂的。你為國家傷了身體，我偶爾補貼你一些，你不應(yīng)該放在心上。📄🕢🐷如果你看不透錢這個東西，我教你的很多東西，你還是悟不透?！?br/>
關(guān)山河恭敬的說是。
⛅楊老爺子問：“你沒有覺得我這些年變化很大么？”
關(guān)山河說：“師父修身🗝養(yǎng)性，說實話，和上次見到你相比，一點沒有覺得老了。🕶”
楊老爺子哈哈笑笑，說：“那都是小事，我這幾年變化最大的就是脾氣好了太多了?！敝钢?，“🎃🤧🍙這個小家伙，在我面前玩笑不忌，換得我收你為徒的那些年，早把👑他兩只手兩只腳都打斷了?！?br/>
江之寒嚇得伸了伸舌頭。
關(guān)山河難得的笑起來，滿臉的皺紋都跟著笑容一起舒展，他說：“這樣說起來，還是小師弟有功勞，能夠侍奉在身邊，讓您老來開懷。🌓”
幾個人說了一陣閑話，林志賢便說，自己在旁邊不遠的寺廟訂了一桌素席，恭賀老爺子收徒江之寒入門。這個寺廟有個很通俗的🍽🌖🏡名字，叫羅漢寺，廟里的素席遠近聞名。很多人開玩笑說，那里的青菜味道如此鮮美，是因為仿了紅樓夢的做法，所以素菜都是雞湯煨好做出來的。
在席上，楊老爺子對張隊長和林師兄說：“我這個人，不太有很強的門戶之見。今天邀請你們來觀禮，還有一個原因。將來江之寒的所作所為，也希望你們能幫我看管一二，有不合規(guī)矩的盡管指教于他👩💠。”
兩人都鄭重的答應(yīng)了，林志賢看著江🗣💢之寒，滿眼的笑意，意思是，小子，我現(xiàn)在有尚方寶劍在手，你就乖乖老實聽話吧。
席完畢，賓主盡歡。
走出廟來，楊老爺子對江之寒說：“你不必跟著我了，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和你二👬師兄多年未見，有不少話要講。”關(guān)山河其實昨夜就到了中州，但不愿去打擾師父，自己找了個便宜的旅店將就了一夜，今天一早就趕了過來。
江之寒說：“師兄🧜❇💍既然來了，就多逗留兩天。一來陪師父說說話，二來也好指教我一🛌👼二?！焙投熜只チ袅说刂罚埶^兩天到自己家里做客，便和師父師兄說了再見，在岔🎙道口分手告別。
提前的，早上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