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國，帝都弦歌，醴江畔。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shù)。

    三月的風(fēng)輕輕吹過，吹皺一池春水。幾片落花飛過，墜🔁入女子面前的池水中。

    那是一位美婦，她正倚欄而立，靜靜地看著幾尾錦鯉在水中游來游去。她的眼🌽😽🚸睛大而深，鼻梁很🛶👖高，臉頰略顯清瘦，陽光灑在她一側(cè)臉上，照得她的皮膚瑩白如雪。

    從她的外表看，幾乎無法判斷她的年齡，因為她臉上連一根皺紋都沒有⛓😏。只是，她的眉宇間有種歲月沉淀下來的氣韻，令她看起來不再年輕。

    飛鳥掠過她的頭頂，掠過飛檐斗拱🗝🤽🥅，掠過這座府邸的大門。

    門楣上赫然寫著兩個字：顧府。

    這里，是御史大夫顧廷🍉🔋觀的府邸，而這位美婦，正是顧廷觀的夫人衛(wèi)凝霜。

    “夫人，”丫鬟抱雪興沖沖地跑來，脆🔷聲道，“奴婢剛從東園來，園子里的魏紫、姚黃都開了，可🤠好看呢。夫人要不要去瞧瞧？”

    “哦，牡丹這么早就開了么？”衛(wèi)凝霜露出笑🈴⛩🕦容。這一笑🐂，令她臉上的弧度都變得柔軟了，身上充滿溫暖的🍲氣息。

    “是啊，是啊。”

    “好，我們?nèi)デ魄瓢?。?br/>
    東園遍地花草，香氣四溢。這個季節(jié)，正是繁花似錦的時候，只是😍♍🌡，花開易謝，轉(zhuǎn)眼，🔞🔘這些花就要相繼凋零了。

    美人如花，韶華易🚫🚐逝，留下的，便是被層層🚼🎃💗風(fēng)霜淬煉過的堅強(qiáng)與柔韌吧。

    衛(wèi)凝霜在牡丹花叢前止步☝🎋♏，凝眸去看那株開得最美的：“這是夜兒親手種下的，今日是他的生辰，可他在外公干，怕是因💈🧀🤐此，這花便趕著開了吧？”

    “嗯，花有靈氣的呢。”抱🤑📼雪道，“公子不在🏮夫人身邊，所以這花就代替公子陪伴夫人了?！?br/>
    衛(wèi)凝霜☔💯俯下身，伸手觸摸牡丹花瓣，久久不語，像在思索什📴📞🗂么，📆🌊💈又像在緬懷什么。

    “夫人，你想公子了？”

    衛(wèi)凝🏓🌦霜搖頭，笑了笑道：“他才走了幾日，我怎么會想他呢？何況❌🙈，他平日里又有多少時間陪在我身邊？我都習(xí)慣了?！?br/>
    抱雪道：“公子受🎥🕸陛下器重，老爺也深受皇恩，這是咱們家的福分啊?！?br/>
    衛(wèi)凝霜道：“尋常人家有尋常人家的快樂，官家也有官家的煩惱?！?#128124;她站起來，看著滿園花🐁🕚草，低語道：“人生在世，活得心安便好?？墒?，這心安，又有幾人能夠做得到呢？”

    “夫人讀書多，⛏所以想得也多?！北а┣纹さ匾恍Γ跋衽久?，只知道服侍好夫人就行了?！鳖D一頓，她道：“夫人，奴婢摘些花回去，給您插在瓶里好么？”

    “不，就讓她自然生長吧?！?br/>
    正說著，⌚⏮🏔只見月洞門外有一個人走進(jìn)來。那人四十多歲，長著一雙鳳目，眼🍻⛸角微微上挑，面如冠玉，鼻直口方，走路四平八穩(wěn)、氣度非凡。

    “老爺來了?！北а┻B忙屈膝行了一禮。

    “老爺?！毙l(wèi)凝霜迎上兩步，道，“今日🚚🍬📓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顧廷觀道：“💀我📛有件事與你商量。你看花看完了么？”

    “我閑著沒事才出來走走，看看花，又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事。有事😮📟👤你就說吧。”

    “好。”顧廷觀👗道，“今日上朝后🆒🛋⬜，😫✴太后把我召了去?！?br/>
    “太后？”衛(wèi)凝霜一怔，敏感地道，🧐🅰“太后🎊🥗怎么無端召見你？難道......”

    “太后說，要給夜兒指婚?！鳖櫷⒂^面上不自禁地露出喜色，“太后十分喜歡我們🍰家夜兒。若非嘉寧長公主比夜兒年長，她早就已經(jīng)將長公主許配給夜兒了?！?br/>
    當(dāng)今天子虞伯雍現(xiàn)年二十七，登基不過兩年，當(dāng)他是太子的時候，就親自挑選了一批心腹近衛(wèi)🦇🥧，其中就有顧廷觀的兒子顧清夜。

    那時，顧清夜十五歲，伯雍二十二歲。于一眾官家子弟中，他一眼看中了顧清夜。許是被父親教導(dǎo)得好，十五歲的少年身上早早地🤠流露出許多特質(zhì)：坦蕩、忠誠、堅定、勇敢、🔲⛔🍦冷靜、內(nèi)斂，再加上聰明絕頂，他深得伯雍的🎚喜愛。

    顧清夜雖是文官之子，卻👹📂自小喜歡習(xí)武，天生骨格清奇、稟賦過人，十五歲時已經(jīng)有很高的武功造詣。成為太子近衛(wèi)后，得到宮中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楊儀的指點(diǎn)，武功更是突飛猛🐖📻🛺進(jìn)，最后已然有超過楊儀之勢。

    顧清夜十八歲時，伯雍登上天子之位，封他做了烏夜臺令🚙🐖😕主。烏夜臺，大虞國帝王的殺手與情報組織，受皇帝直接管轄，是皇帝的耳目、皇帝🎍🃏🚄的利器。

    從此，“夜令主”成為一個代號，一個令人🕷敬仰，也令人畏懼的代號🏢。

    虞王🔜伯雍只有一位同母的妹妹，便是長公主嘉寧，可惜嘉寧比顧清夜年長三歲，性格刁蠻，到二十一歲時才嫁了出去。

    如今，太后打算替夜兒指婚誰家女子？是皇帝的另外兩個妹妹么？她們是先帝的嬪妃所生，一個十五、一個十六，倒也是適婚的年齡了，可一個性子懦弱，一個先天不🥇🏼🧜足。衛(wèi)🈚🎀凝霜并😌不看好她們。

    因此，她的心忍不住提了起來。

    顧🚂🎭😁廷觀見她的樣子，不禁笑了：“不是那兩位小公主，是金陵郡王的妹妹莫明羽。🏦🥍”

    金陵郡王莫重樓，太后的娘家侄子。世📰🤥襲郡王，身居江南繁華之地，🗺堪稱逍遙王。

    莫明羽今年十九歲，長相俏麗，自小習(xí)武，喜歡喝酒、狩獵、四處闖蕩。雖然性👖子野了一點(diǎn)，可她嘴甜，會哄人，每次進(jìn)宮，總把自家姑🈹姑哄得心花怒放。

    太后把這個侄女當(dāng)成自己的親女🐬🥨🌗兒一樣對待，連婚姻大事都操心上了。

    衛(wèi)凝霜并未見喜色，反而有些憂心忡忡。

    “你怎么不高興？”顧廷觀奇怪地問。

    “我只怕夜兒🔛不喜歡。✔🈶”衛(wèi)凝霜💗道，“我也不想與皇家扯上關(guān)系。”

    一旁的抱雪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衛(wèi)凝霜看見了，問道：“抱雪，你想說什么？”

    “奴婢....😄📒🥥..”抱雪低下頭，囁嚅⬜🌉👎道，“奴婢想說，公子好像有喜歡的人了?！?br/>
    “啊？”顧📶廷💶🧔⏲觀驚訝地道，“夜兒有喜歡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抱雪眼神躲閃，期期艾艾道：“奴婢多嘴了，奴婢也不確定。只是聽傻蛋老是叫一個名字.🤖🛫🤤.....”

    “什么名字？”

    “芳菲?！?br/>
    顧廷觀看看衛(wèi)凝霜，衛(wèi)凝霜也很狐🐎🏩📎疑🐉：“我并不曾聽傻🤕蛋說過這個名字，難道......這鳥兒故意瞞著我？”

    顧廷觀被氣笑🙍💴了：“夫人，你說什么！真當(dāng)這鳥兒成精了么？它知道故意瞞你？它平日里學(xué)著說話，大約聽到夜兒提起這個名字，記住了，學(xué)著叫罷了?！闭f完又想起什么，“對了，這幾天怎么沒見傻蛋？”

    抱雪道：“回老爺，公子把傻蛋帶走了?！?br/>
    顧廷觀怫然道：“夜兒怎的如此混賬！出門辦事，居然還🛋帶著一只鳥😔兒！他當(dāng)是去游山玩水么？”

    衛(wèi)凝霜忙勸道：“老爺，你🌬別生氣，夜兒一向懂事，他帶鸚鵡去，想必是有什么用意🍱吧?！?br/>
    顧♟🌭🕉廷觀略帶責(zé)備地看著妻子：“夫人就是太寵他了。夜兒如今是烏夜臺令主，擔(dān)當(dāng)如此重任，除了誓死效忠陛下，還要有責(zé)任、有擔(dān)當(dāng)。大好的男兒，卻提籠架鳥，玩物喪志，待他回來，我非🧛😻好好教訓(xùn)他不可！”

    衛(wèi)凝霜忍不住替兒子分辯：“他也不過才......”想說他不過👤🔬🐮才二十歲，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十五歲時他就已經(jīng)很成熟、很懂事了，何況現(xiàn)在？算了，這不是理由。

    “太后她，是已經(jīng)下了懿旨，還是🕘📇與老爺商量？📸🙄”她轉(zhuǎn)換話題。目前，這個才是至關(guān)重要的。

    顧廷觀頓了頓道：“雖沒有下懿😗🛬旨，可看太后的意📢思，這已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br/>
    “可若是夜兒不喜歡？”衛(wèi)凝霜再次道。

    “婚🌫🛳姻大事，本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況這是太后指婚，身為臣子，豈🤙能違命？”顧廷觀斷然道😚✨。

    抱雪愁眉苦臉地想：傻蛋明明叫芳菲了呀，叫了好幾次呢，每次叫這個名字，公子都笑得很愉快。他肯定喜歡這個姑娘。若是他💹🍠知道太后指婚，以他的脾氣，肯定會抗拒的，這可怎么辦呢？

    衛(wèi)凝霜👂🥏苦笑道：“老爺剛才說🐃與我商量，可這事根本沒的商量。這明羽郡主為什么愿意嫁給夜兒呢？她以前見過夜兒么？”

    “聽太后講，她見過夜兒的?？梢箖簭奈丛谖覀兠媲疤徇^，這孩子就是心思📢太深，他將我這個父親置于何地！”顧👝🏹🌭廷觀一拂衣袖，像要把怒氣掃掉，“罷了，此事等他回來再說。明羽郡主來的不是時候，偏偏夜兒去了江南。”

    “江南？♌⏯👯”🐹🈷🏸衛(wèi)凝霜失聲道，“他去江南做什么？”

    顧廷觀看她一眼，這一眼太奇怪，🌆🥜抱雪看不明白。

    “抱雪，你先下去吧，我與夫人待會兒。📏🏄”顧廷觀道。

    抱雪不明所以，道了聲“是”，便退下了。

    顧廷觀📧👵拉住衛(wèi)凝霜的手，將🥃她引到園中小亭里坐下，目注她的眼睛，語氣沉沉🥓🥁地道：“為什么，提起江南，你會這么激動？”

    衛(wèi)凝霜有些恍惚，仿佛沒明白過來：“我激動？我沒有...🍺...”

    “夫人?！鳖櫷⒂^握緊她那只手，眼神里有失望🛬、有痛心，還有旁人無法分辨的感情，“這么多年，你還不能忘了江🛍南？你還在留戀？”

    衛(wèi)凝霜像觸電一樣縮回手，眼神頓時清明了：“老爺，我沒有留戀，我只有恨！江南不過是我的一個舊夢，一個噩夢?！彼樕n白，心緒起伏太大，她太用力克制，以致于指尖都微微顫抖了，“我📴💳只是不知道，夜兒為什⛏么去江南，我怕他出事。”

    顧廷觀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放✅🏕緩聲音道：“陛下給他的差使，連我也不知道。烏夜臺行事一向機(jī)密，夜兒自不會🌘🌆🐏向你我吐露。放心吧，他📃🍌不會出事的?！?br/>
    衛(wèi)凝霜點(diǎn)點(diǎn)頭，看向顧廷觀，黑而深的眼睛里含著感激的柔情：“老爺，這些年，夜兒😷🏽😴🐰🏼全靠你栽培，你的恩情，我下輩子都報答不完?！?br/>
    顧廷觀笑道：♏🚔“說什么傻話。我們這么多年夫妻，談什么恩情？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以后不要多想了?！?br/>
    “我知道，往事已塵埋，我永遠(yuǎn)不會再提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