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是中午了。高高的云彩在校園🐂上空飄著，方自歸和尹穎肩并肩一步一步向前走著，離北大西門🤞🎦越來越近，遠遠看見校門外有一大群人在陽光下閃著光，五顏六色的，像一道很寬闊的拉直的彩虹似的，在校門外鋪展開去。
“門口好多人啊?！狈阶詺w道。
“應該🆒都是游客。”尹穎笑道🌇🃏，“北大也可以算BJ的一個著名景點?！?br/>
走出校門，穿過有一點喧囂的人群，方自歸回頭一看，看🌞見兩個穿著紅色T恤的少年站在校門前合影，和身后朱漆大門的紅色背景融合成了一片。
“你要和校門合張影嗎？”尹穎問。
方🈚🤩自歸笑著搖🎷搖頭，“不用。我并沒有考上北大，一張和北大校門的合影也證明不了什么。”
站在門外向門內(nèi)看去，💁方自🐠🚮📞歸只見“BJ大學”的金字招牌懸于雕梁畫棟之上，斜頂重🐸📞檐之下。
古色古香的大門，門側(cè)兩只石獅張嘴怒目，方自歸感覺頗有哼⚡💾🧙哈二將的風范，整個建筑古樸莊嚴，雍容典雅，把“BJ大學”四個金色大字改為“南華禪寺”，也毫無違和感。這個門是比同濟大學的厲害，應輝母校大門口掛的“同濟大學”，就絕不能改成“同體大悲”或“濟公大殿”之類🔺♐🕉的招牌，如果同濟那個大門敢這樣混搭，同濟大學建筑學專業(yè)國內(nèi)一流的聲譽，就將毀于一旦。
“匾🚢⏺上四個字，是毛爺爺👅📹的手筆。”尹穎介紹道。
“毛爺📨爺?shù)淖?，看起來就是充滿力量。🏠🍘”方自歸看著那塊匾說。
“西門是最有味道的。所🚵以我本來約你在這里見面，然后帶你從這里開始參觀的?！?br/>
金字🔰🍄招牌很快就參觀得差不多了，反正看得時間再長，它也不會變成金子🚰🍳💍，兩人便重返校園。
“中午了，我們?nèi)コ燥埌?？”尹穎道。
“好?！狈阶詺w愉快地立即同意。
早飯沒有吃，其實方自歸早就餓癟了，只沒好意思說。尹穎說她當年住的宿舍樓邊上有一排飯店，🛸不知還是不是開著。方自歸說考察一下無妨，兩人便往女生宿舍樓方向走。走近宿舍樓，尹穎感嘆宿舍樓已經(jīng)翻新了，情不自禁地引著方自歸，走進了幾座宿舍樓圍合而成的一個不小的院子。
走到院子里的一座雕塑前，尹穎停下了腳步，問⤴方自歸道：“你知道這雕塑是什么意思嗎？”
方自歸一眼看去，先看到一個大概在等女生下樓的😩男生坐在雕塑基座上啃肉夾饃，胃先痙攣了一下💱🙉，再把目光聚焦🐲🧓🎎在雕塑上，只見該雕塑為全不銹鋼打造，最上面是一個球體，球體下面是幾根扭曲的粗線條。
“這……不是抽象派就是印📑👬象派，比較考驗想象力。我想象力不夠，不知道什么意思?！狈阶詺w道。
“這個呢，是D，”尹穎用手比劃著，“代表Democracy。這個呢，是S，代表Sce。🍨📊🚑📮🏵這上面是個球?qū)Σ粚?？所以同學們給起了一個調(diào)侃的名字，就是，‘民主科學頂個球’?！?br/>
“民主💸🏷科學頂個球？”方自歸仔細端😱詳整個雕塑，覺得這個抽象派雕塑表達的主題，確實夠抽象的。
尹穎做進一步解釋，說北大是我國倡導民主、科學的先鋒，北大學子們自🚋然也喜歡民主與科學，可是他們對我國民主、科⚾♎🙁學的水準還不太滿意，所以杜撰出一個雅俗共賞的名字——民主科學頂個球。而這雕塑原來的名字，已經(jīng)被人們遺忘了。
方自歸明白了，建議盡快去吃飯。
宿舍樓旁的那排小飯店還在，只是過了那么多年，外觀已經(jīng)發(fā)生了重大改變。尹穎就引著方自歸，走⛵進🎻了這排店鋪中的第一家。
兩人坐下來，尹穎又向方自歸介紹這家餐廳：“這個咖啡館的前身是小木屋，以前這里是一排木頭房子。我們寢🆚室的一個女生，經(jīng)常在這里和她男朋友談談戀愛。特別是冬天，在外面談戀愛都忙著流鼻涕，小木屋比較暖和嘛。所以呢，為了能經(jīng)常來小木屋消🌁🚬費，她有時候還去打工，去海淀第一家披薩餅店打工。那時候小木屋是高消費的地方?！?br/>
方自歸看著咖啡館的菜單，發(fā)現(xiàn)這里對現(xiàn)在的自己來說，是個低消費的地方。尹🤯👑穎非?？蜌?，要方自歸點單，方自歸翻了翻菜單，發(fā)現(xiàn)這館子非常國際化，有西班牙🔘🌅式的海鮮炒飯，美式的炸雞，意式的面條，法式的奶油蘑菇湯……菜單有我國歷史上多次發(fā)生的民族大融合的傳統(tǒng)，但沒有我國歷史上流傳下來的傳統(tǒng)的中國菜，方自歸便隨便點了幾樣。
“那時候北大也搞創(chuàng)收，我們宿舍樓里也有那種來北大參加外語培訓的女生，嚴格來說不算是北大的學生，其中就有被包養(yǎng)的👻，就喜歡來小木屋消費。那些女生真⛴👲🥍是高消費，九十年代，一晚上買零食就買幾百🆒塊錢?！?br/>
“那時候我一個月生活費才一百多塊……北大還有這種社會丑惡現(xiàn)象🔩🌧啊📐？”
“當然有?！?br/>
方自歸心想，那些女生過上了被包養(yǎng)的，一晚上🔥💳吃幾百🕣🐭🍝塊錢零🙇📺🐼食的快樂人生，每天下樓看到那么一件抽象的不銹鋼雕塑，自然覺得“民主科學頂個球”了。民主、科學有什么好頂?shù)?？美女才…?br/>
海鮮炒飯🕣🍒🙉、炸雞、意面、奶油蘑菇湯、凱撒色拉一道道都端了上來。方自歸坐在✔尹穎對面，終于有了大量的機會近距離端詳尹穎的容顏，終于覺得問那個自己最感興趣的問題的機會到了。
“應輝告訴我，你對我印象很深。”
“哈，應輝都不知道我們以前認識。”
方自歸🤡停止用勺子攪動那碗蘑菇湯，“我來找你，其實就是因為聽說🎠了這句話的關(guān)系。這是自從我們高中畢業(yè)以后，我第一次從某個人的嘴里，突然的，聽到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聯(lián)系到了一起。”
尹穎微笑著，臉上又漾出兩個酒窩。
“我產(chǎn)生了強烈的好奇。我就想問🛴，你對我印象深……具體怎么個深法？”
尹穎眨著眼睛，像是在努力回憶，“嗯。那時候……你挺喜歡聊天🍯🃏🤣的，侃侃而談🔺💸➖，超級自信，我就聽一會兒吧。就這樣。那時候……你挺反動的?！?br/>
“憤青?！?br/>
“對。那時候我當班長啊，我當學生會主🛸📸席啊，而你是自由民主派，你的言論對我還是比較🕕🗾🙂有沖擊力的?！?br/>
“是啊，那時候我的思想，比較崇拜美🥖😈🚌國那一套……在🍨🐂🤑政治上，現(xiàn)在你屬于哪🚔🎖一派？”
“我對政治不感興趣，但是如果可📖🌑以給我選擇，我會選🛸🏰擇民主?！?br/>
“我今天已經(jīng)聽你提到過👿⌛幾次民主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美麗的民主斗士⏰📆?！?br/>
“今天不是什么日子，但今年是五四運動九😽十周年。也是陸四二十周年?！?br/>
“啊，對啊……那我們就在五四九十周年之際，聊一聊民主與科學。”方自歸把嘴里的意面緊急咀嚼了幾下，咽了下去，“你👝🐄給我解釋完你們宿舍樓下的那個雕塑，我當時產(chǎn)生的感覺，就是……北大的同學們太不成熟了?！?br/>
“哦……”
“先說科學吧，這個話題比較容🕋✨易。其實我們國家現(xiàn)在非常重視科學，如果不是國家大力鼓勵科技研發(fā)和自主創(chuàng)新，我們公司已經(jīng)破產(chǎn)了?，F(xiàn)在國家成立了很💜⛸多科技基金，正是因為最近兩年，我們每年都拿到幾筆對我們研發(fā)項目的資助，我們才終于熬過了生死線。而且，千人計劃，📺🆙聽說過吧？”
“嗯，聽說過。”
“我們正在科學領(lǐng)域努力🤟追趕西方。當然，對科學的追求，怎樣追求都不過分。但以現(xiàn)在中國的條件，追求那種美國式的民主就過分了。因為，經(jīng)濟發(fā)達，教育先進，這兩件事是民主的前提，這兩件事沒做🔸🥫好，我們沒有資格談民主。毛爺爺說，人民萬歲，這個我是同意🥙🏻💹的。但我做了那么多年總經(jīng)理才深深體會到，雖然說人民萬歲，可是做某些重要的事情，人民真的是不靠譜，必須等人民靠譜了以后再民主，否則亂搞以后，最倒霉的，還是人民?！?br/>
“哇，你還是像高中時那樣侃侃而談，但你的🌎立場已經(jīng)截然相反了！”
“好像我們的立場，經(jīng)過這么多年，也正好對調(diào)了一下。這個也很正常，因為我們有了不同的經(jīng)歷和學習。你在大學里讀書就讀了十多年，現(xiàn)在又在大學里教書🥐💸🎾，大多數(shù)時間，你都在大學這個象牙塔里面，你自然浪漫一些。而我是在經(jīng)濟第一線的泥沼里拼搏，我最珍惜的是效㊗😎🛺率，我深深知道民主對效率的傷害會有多大?！?br/>
“所以你是把效率放在第一位的?！?br/>
“我自己的體會，民🎁主就是個在理論上占據(jù)極高的道德制高點，但在實操上效率極低的東西?！?br/>
“效率與公平，哪個更重要？”
“現(xiàn)階段，效率更重要。而且，并不是說將來不要民主。條件成👙🧜🔭熟了，終極目標當然是民主，高效率就是為了讓那個條件早點兒成🌶😜熟。不同階段的優(yōu)先級不同，十二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第一是‘富強’，第二才是‘民主📸’，就像‘食色性也’，‘食’排在‘色’前面一樣?！?br/>
就像饑腸轆轆的方自🔷😅🎵歸看“民主科學頂個球”的那個雕塑🐔時，首先注意到的是肉夾饃一樣。
餐廳的音箱里反復播放著《🐍沒那么簡單》，最近，這首來自臺灣的歌在大陸非👍⌛⛎常流🧓行。
方自歸低下頭🤚🎟💂喝快涼掉的法式蘑菇湯，聽著《沒那么簡單》，就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吻合器和自己第一次賣掉吻合器的那一大段艱難歲月，就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盧莞爾和自己現(xiàn)在仍是孑然一身的這一大段蹉跎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