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灰色的水泥電線桿立在工廠門口的小路上，在入冬后多云的白色天空中，拉出了幾道微微彎曲🐂的黑色弧線。太陽隱沒在云的后面，透過云🤞🎦層的光線仍然明亮，把一個豎著掛在粉紅色門墩上的白底黑字木頭廠牌照得非常醒目。

    看著這個潛在合作伙伴的工廠，方🆒自歸和🌇🃏母司在大門前琢磨了一會兒。

    透過鍍鋅鋼管和鋼絲網(wǎng)組合而成的大門，可以看見這個矩形的小院由兩座一層平房和🌞一座兩層小樓圍合而成，正對大門的兩層小樓上，貫穿整個二樓的室外走廊兼做陽臺，幾件衣服掛在室外走廊上的晾衣架上，想來這二樓是給工人們做宿舍用的。

    “我咋有一種農(nóng)家樂的感覺呢?！蹦杆镜?。

    “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嘛，🎷大概就是這種風🈚🤩格。”方自歸道。

    專程來💁到這個距🐸📞離蘇州一🐠🚮📞百七十公里的小鎮(zhèn)上，方自歸和母司是來談合作的。

    當初做心臟瓣膜，復行科技就是和蘭州工廠合作做到了全國第一，現(xiàn)在轉(zhuǎn)型做吻合器，方自歸想延續(xù)這條成功之路，找個已經(jīng)有生產(chǎn)設施和一定銷售網(wǎng)絡的合作伙伴。據(jù)方自歸掌握的信息，國內(nèi)做吻合器的同行雖然都⚡💾🧙很年輕，但它們已經(jīng)有了生產(chǎn)和銷售，已經(jīng)有了一定生產(chǎn)經(jīng)驗和一些市場渠道，所以就有了和復行科技合作的基礎。方自歸以為，復行的最大優(yōu)勢在于研發(fā)和創(chuàng)新，與已經(jīng)有吻合器生產(chǎn)能力的工廠合作，可以優(yōu)勢互補。所以，帶著🔺♐🕉一沓子專利證書，方自歸和母司便抽出一周時間，專門來到這個鎮(zhèn)上做考察。

    當時國內(nèi)做吻合器的廠家大多聚集在這個鎮(zhèn)上，就像在揚州出現(xiàn)“牙刷之鄉(xiāng)”，在溫州出現(xiàn)“低壓電器之鄉(xiāng)”一樣，這里似乎也形成了國家所號召的產(chǎn)業(yè)集群效應，算得上🚢⏺“吻合👅📹器之鄉(xiāng)”。形成產(chǎn)業(yè)集群當然有好處，比如，就使方自歸策劃的一網(wǎng)打盡式參訪成為了可能。

    方自歸📨和母司參觀的第一家工廠，就坐落在這個有潛質(zhì)開發(fā)為農(nóng)家樂的小院里。🏠🍘方自歸站在小院門口跟這家工廠的鄔老板打了個電話，方自歸和母司就進來了。

    因為雙方之前就在電話里說過是談合作，鄔老板允許方自歸和母司細細參觀他的工廠。🚵不過，因為這個小院并不大，細細參觀也花不了多少時間?？傊髮W一畢業(yè)就在世界五百強的現(xiàn)代化工廠里上班的方自歸和母司，自從一走進鄔老板熱火朝天的生產(chǎn)車間，就感覺到一種農(nóng)業(yè)文明的氣息撲面而來。

    站在車間里，母司🚰🍳💍問：“鄔老板，把這個🔰🍄廠開起來，您投入了多少錢？”

    鄔老板伸出三個手指，“三十萬?！?br/>
    “三十萬？”

    “對。買設備，開模具，租廠房，三十萬?！?br/>
    鄭教授當初介紹吻合器這個產(chǎn)品給方自歸時，說五十萬就能干起來，方自歸不太相信。后來方自歸算來算去，把能考慮到的因素都考慮🛸進去，再對有風險的地方打了一些保險系數(shù)，算出來要五百萬。這回見識了鄔老板的工廠，方自歸才意識到，鄭教授并不是亂講，只是鄔老板的做法，不是方自歸所愿意效法的。

    “別小看我這個院子，我三十萬投下去，第一年⤴就回本，第二年就賺錢?！编w老板自豪地說。

    “你們的技術從哪里來的？”方自歸問。

    “還能從哪里來，當然是從高格和維科來的?！?br/>
    “就是說，你們山寨兩大巨頭的產(chǎn)品?！?br/>
    “那當然，這個鎮(zhèn)上做吻合器💱🙉的廠子，全是這🐲🧓🎎么做😩的。否則怎么做？”

    接下來，鄔老板叫來了一個成就感滿滿的老工程師，叫老工程師陪同📑👬一起參觀。

    老工程師是這廠里唯一的工程師。自從鄔老板創(chuàng)業(yè)做吻合器，就把國外樣品拿來，讓📮🏵這老工程師測繪、制圖、開模具、打樣。樣品出來后，老工程師再修一修、試一試、磨一磨、整一整，再試一試，就開🍨📊🚑始臨床使用了，而且后來也拿到注冊證了。所以，鄔老板的廠是一家正宗的仿冒廠，配置一個工程師就夠了，再多配置一個，就可能產(chǎn)生浪費了。

    “你們的產(chǎn)品，毛利率能做到多少？”母司問。

    “😱這個不能說?！编w老板正色道，“💸🏷我只能說，我們效益還可以?！?br/>
    參觀完了工廠，晚上鄔老板請方自歸和母司吃飯，還算比較客氣，但對所🚋謂的談合作并不怎么重視。因為這頓飯，鄔老板帶了自己在工廠里身兼數(shù)職的侄子，還另外帶了一個女人，還另外叫了兩個跟生意毫不相干的朋友。方自歸開始還誤會了，以為那女人是鄔老板廠內(nèi)的工作人員，飯吃著吃著，才知道女人原來是鄔老⚾♎🙁板的二奶。

    二奶進包廂后脫掉了大衣，⛵上身穿一件貼身的羊絨衫，一下就凸顯了二奶的身材。只能說，人生有波峰也有波谷，現(xiàn)在波峰來了。只見鄔老板二奶的二奶波濤洶🎻涌，看起來非常豐滿，讓飯桌上男人們的注意力，多少都被二奶的二奶分散了一些。

    飯局剛開始，方自歸與鄔老板正閑聊著，這女人就開始向鄔老板發(fā)嗲，說自己不適應這里的天氣，時間未入寒🆚冬，竟然手上已經(jīng)生了個凍瘡。原來二奶是北方人，已經(jīng)習慣了過冬在房間里開暖氣，可是這“吻合器之鄉(xiāng)”位于江南，冬天氣溫也常常到零🌁🚬度，但房間里沒暖氣，二奶就不太適應。

    此時，方自歸有些不適應，因為鄔老板就在飯桌之上，用他粗大的雙手握住那只受到凍瘡傷害的玉手，一陣撫摸揉搓，憐香惜玉之情，溢于言表。然后，鄔老板就大方告🤯👑訴方自歸和母司，說這女人是他的二奶。這時，方自歸有些驚訝了，心想討論顛覆行業(yè)格局，洽談商業(yè)合作這么嚴肅的事情，鄔老板帶二奶來干什么🔘🌅？

    方自歸失戀了才不久，重新成為光⛴👲🥍棍的方自歸看一眼鄔老板的🆒二奶，更有一種五味👻雜陳的感覺。

    可是，中國人喜歡在飯桌上談生意，既然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個層面了，方自歸只好把自己的一沓專利證書鄭重地展示給鄔老板和他的二奶看，并且與他們探討合作的可能性，闡述雙方優(yōu)勢互補的美好前景。誰知道，二奶不感興趣也就罷了，鄔🔩🌧老板居然也一點不感興趣。

    “我可沒有你們這么大的志向?！编w老板道。

    “鄔老板，🕣🐭🍝您現(xiàn)在這種模式，說🙇📺🐼難聽點，就是做假貨的。”母🔥💳司見正面無法說服鄔老板，所以試試激將法，“這種模式不可能做大的?！?br/>
    “我干嘛做那么大？”鄔老板道，“我不管什么山寨不山寨，反🕣🍒🙉正這種模式能賺到錢，它就適合我?！编w老板再溫✔情脈脈地看一眼自己的二奶，“你們別看我廠子不大，但是我們過得很滋潤啊。我沒必要去冒險?！?br/>
    一番交流以后，方自歸最🎠后咽了一口唾沫，再最后看了一眼鄔老板和他的二奶🤡，確實是一個胸無大志，一個胸大無志，便深深地意識到，不必再浪費自己的唾沫了。

    晚上，方自歸和母司找了🛴一家真正的農(nóng)家樂下榻，在院子里喝茶時，兩人聊起這天的考察，母司說：“鄔老板不是說了嘛，這里做的吻合器全是抄襲的，而且過得都挺滋潤?！?br/>
    從位于半山腰的農(nóng)家小院看出去，視野很遠。

    夜🍯🃏🤣空中沒有星星，遠處城市中心的燈光已經(jīng)亮起來了，隱隱約約能看到幾座聚集在一起的高層建筑。山腳下的高速公路上，許多亮著耀眼車燈的汽車在黑暗中閃來閃去🔺💸➖。小蟲在附近的草叢里鳴叫。屋前那棵樹伸出許多毛茸茸的枝條，被風吹得微微搖晃。

    方自歸眺望著遠方的那一團明亮，對母司🛸📸說：“我他娘的就是要親自試一試，中國人是不是🕕🗾🙂就只會抄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