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零二章東坡殘碑
論起國朝🍏🎨官🔴💻🍴員上疏言事，對御史言官而言，那是天經(jīng)地🌟🚫😯義的本職工作，風(fēng)聞言事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也是可以的。
但對于其他官員，則存在有無形的規(guī)矩。這種規(guī)矩就像大多數(shù)官場規(guī)矩一樣，并不🏺🏻😋存在于紙面上，但又確確實實約束著官員的舉動。
一般官員，上疏❇🏟言事大率不超出三種范圍，一是與自🔹🏾🐜家工作有關(guān)聯(lián)的，二是朝野議論紛紛的熱點大事，三是朝廷明發(fā)征求建言獻策的。如果超出了這個范圍去上疏言事，就顯得特立獨行了，后果比較難測。
當(dāng)然萬事有例外，高🍁官和名臣言事不大受這個規(guī)矩約束。高官如九卿、詞林這類，自然有資格隨意指手🛍🏝🔄畫腳，不然上殿議事只能一言不發(fā)了。另外還有一些名臣，雖然未見得官高爵顯，但聲隆🕢📂望重，朝廷上下也就默認(rèn)了他的話語權(quán)。
李佑作為景和朝至今為止唯一的廷杖成就獲得者，仗義執(zhí)言四個字的形象代言人，在言🍢事方面自然是擁有特權(quán)的那部分人。或者說，這種特權(quán)也👲是他在一場一場的口水戰(zhàn)🔄🧣💉中拼出來的。
所以他才敢上疏談?wù)撆c他沒什么關(guān)系的鹽事，別人也不會為❓此大驚小怪并覺得他不務(wù)正業(yè)、故意出風(fēng)頭。
如果有誰對🥈🔸👱此不服氣，那么📭🧙♈請先去送一個閣老家公子進大牢，再去指責(zé)一下太后的親兄弟違法犯罪，最后將當(dāng)朝首輔戰(zhàn)到無可奈何疑似吐血身亡，逼得太后當(dāng)廷落淚，最后還能基本毫發(fā)無傷的，那么恭喜你，你也將成為特權(quán)人士了。
閑話不提，卻說高運同得🆗知了李佑上疏抨擊鹽務(wù)的消息，立即匆匆離開了府衙，顧不得再繼續(xù)游說羅參政。
目送高大人離去，任師爺對羅參政建議道：“⤴他們兩方不僅僅是禍水東引，更準(zhǔn)確的說，鹽運🐾⛓司與李佑均用起了驅(qū)虎吞狼之計，都想借用巡撫去打擊對方。實在料不到他們兩邊心結(jié)竟然如此之重，這時候還互相拿來利用拆臺，后果殊為難料，東主可靜觀其變，不要輕易涉足其中?！?br/>
限于見聞，任師爺確實想不透李佑為🚎🗑什么早早動手與鹽運司過不去，而鹽運司又為什✡🔯😑么對李佑敵意如此深。都面對如此強大的外敵📎了，兩邊還在互相算計，實可為一嘆。
不知為何，羅參政心里很不舒服，有一種被輕忽或者無👥🦈視的感覺，他就如此無足輕重么？
枉他與師爺談?wù)摿税胩焓欠衽c李佑合作，結(jié)果李大人干脆利落的無視了他，🏭🔠直接與鹽運司開始叫板。仿佛鹽運司才是值得重視的對象，而他從來不被認(rèn)為是問題似的。剛才與師爺談了半天真是自作多情，對李佑抱有希望就是個錯誤。
羅參政滿🐍👈腹怨氣的又一想，那鹽運司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純粹拿他當(dāng)陪襯。💨🎏丁運使連個鄭重手書都沒有，直接打發(fā)屬官來與他談事，太看低人了。
而高運同正在說話時，一聽到李🏄👣🐽佑消息便不問他的意見，只顧慌慌張張回返，這也是沒拿他當(dāng)回事！
任師爺見羅參政臉色陰🆖暗不定并生了憤色，奇怪道：“東主尚有何思？”
羅參政咬牙切齒道：“如果之前本官尚存一絲希望，想著結(jié)伙合力共同對外，那現(xiàn)在徹底沒有這個想法了。你看看運司和李佑的樣子，🕚🏁還能團結(jié)的起來么？現(xiàn)在如何選擇，主動權(quán)全在楊撫臺手里！以本官看來，我揚州四分五裂，巡撫入主揚州已是大勢所趨，不可擋矣！”
“那東主的意思是…”
“本官不做那明知不可為而行之的事！等撫臺進入江都界內(nèi)，本官便去遠迎他，不，等他到了高郵本官就去迎。本官就是🛏😜要率先投誠，楊撫臺愿意打誰就去打誰，本官充當(dāng)馬前卒幫著踩幾腳！就不信這揚州城里還有誰能攔得?。 ?br/>
抱怨別人不團結(jié)，之前😟💤🚜你不也是算計來算計去的么…任師爺為東主的劇烈轉(zhuǎn)變⏬🔻而目瞪口呆，不過東家既然已經(jīng)下了決心，他也不好再說什么。
高運同回到運司衙署，丁運使便將朝廷轉(zhuǎn)發(fā)🚺👲來的李佑奏疏給他看。他翻了翻，果真有一百零八條，但都是細細碎碎🍎🐾🌐的雞毛蒜皮🍄🔕事情，純屬湊數(shù)，有的甚至是一條拆成了幾條。
例如在儀真轉(zhuǎn)運時重新稱重打包導(dǎo)致?lián)p耗增加、綱商運鹽夾帶🔐🎣私鹽嚴(yán)😬重、灶戶受場商盤剝、轉(zhuǎn)運港口打掃🍫🏫灑鹽監(jiān)管不嚴(yán)等等。
總而言之，李佑奏疏中沒有捅出⛄🐊什么驚天動地的弊政，也沒有將矛頭指向鹽🅱運司高層，但列出一百多條，密密麻麻的看起來也足以觸目驚心。
看畢高運同咋舌道：“💊🏍李佑從哪里搜集如此之多也？”
丁運使疑道：“莫不是金百萬與他說的？”
高運同搖頭道：“若是金百萬有意所言，那便不止于此了，這些更像是道聽途說拼湊而來。金百萬應(yīng)當(dāng)知道利害，他自己的👀身✊🍓🍃家性命也都在里面?！?br/>
“無論如何，這李佑定然是個有心人，大概自從到揚州開始便著👞💛🍭意搜集這些了。一般人或許知曉幾條，但如此面面俱到，也是費了心的。那時還不知道巡撫移駐的事情，李佑費這心思為的是什么？更說明他真的別有所圖?！?br/>
府衙和鹽運司🔁里的議論不提👏🍃，此時人稱小太🔃守的李佑正在揚州城西北的蜀崗之上。正值二月初早春時節(jié)，乍暖還寒，蜀崗上枝吐新綠，含芽待放。
這個時間，李大人諭🐯🎷示修建的五座先賢祠中，😚🤡第一批兩座祠于近日建成了，分別是蘇東坡和李邕的祠。
其中李佑最看重的東坡祠建在了蜀崗🕑谷林堂遺跡中，今日便有個小小的儀式。當(dāng)然這個儀式自然不會是鞭炮齊鳴、鑼鼓喧天這般，但也不冷清，一時間蜀崗上鼓瑟吹笙、雅人云集。
其實來湊熱鬧的這些文人士子，不排除抱有借機早⛪🍵📫春游景并混幾口小太守招待酒食的因素。
在祠內(nèi)，李大人給自己心里強認(rèn)下的蘇前輩燒了頭幾柱香，很是恭恭敬敬。隨后與一批名家游📎覽左右景物，這些人都是他打算邀來為行宮題寫各種匾額楹聯(lián)的，今日正好也趁機😑敲定此事。
一行才子在祠中轉(zhuǎn)了一圈，又🗒到谷林堂和旁邊的大明寺游覽。
負(fù)責(zé)督造東坡祠的幕僚胡師爺偶語道：📤🍏📎“在下想起去年歲尾時，曾聽說同在蜀崗的上方寺里有殘碑一座，山下老人云乃🍝📧六百前東坡居士親自所立。”
李佑聞言便顧左右道：“今日緣巧，本官欲訪之，諸🙄🕥君可愿同往？”
“此乃雅事也，同去同去！”
眾人安步當(dāng)車，前往上方寺里尋訪遺跡。這上方寺也稱過竹西寺，當(dāng)年由🙋🤶隋煬帝的離宮改🌷🏙建而成。如今😱😸到了地頭，入目所見，卻是斷壁殘垣，屋倒梁頹，飛鳥驚起，草木叢生。
李大👎💔人嗟然感慨道：“千年古跡，人事代謝，竟🗜🐯🚂然如斯荒廢。”
經(jīng)過指點，果然在東廊段壁下的瓦礫💆🤫中，看到殘碑一座，只是塵土蛛網(wǎng)、剝蝕零落，賣相極為破🐕敗。
隨行仆役上前用力拂拭過，露出幾段碑文，再請😩🗞李佑去觀看。
細細看了幾眼殘余文字，李大人失聲驚嘆道：“噫！分明是游蜀岡送李孝博奉使嶺表一首，我看似是東坡真跡也🍀⤵！”
人中有兩個擅長書法碑刻的，也上前摩挲查看一番，齊齊📥道：“確實，真乃東坡之遺跡！”
有人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今日東➡👬坡祠落🐄🛫⤴🔩成，六百年前東坡居士碑文便重現(xiàn)于人前，真為美談哉。”
李佑對胡師爺吩咐道：“😄🔰🍪其后你將此碑運到祠中壁下，并修葺補繕完好，以供瞻仰，務(wù)必🚖小心?！?br/>
又有人叫道：“李大人乃是有緣人，何不和📜🔬🗾詩一首記之🍶🔀🏐！”
李佑指著碑文🔅笑道：“前賢大作在此，本官安敢獻🔈🌞丑?！?br/>
“今日之事，誠然緣分，該以詩💬🚇詞為記。李大人乃當(dāng)世名家🦉，你不敢做，誰還可為之？”
李佑推辭一番，才道：“那本官便以拙作憑吊🏯📲🕋東坡居士?！?br/>
便聽他慢慢吟哦出長詩一首：“昔出蜀🚍🌓崗道，黃葉嗚秋蟬。今來上方寺，綠萼破春煙。坦步寶帶側(cè)，延眺隋城巔。古剎龍象寂，殘碣蛛?yún)矐摇＞?#129510;🥦想峨眉人，文采真神仙。贈詩日南使，賓佐皆豪賢。邈然競終古，漱墨留春泉🏙💝💛。老筆欲飛動，妙態(tài)殊便娟?？仗庙懭苏Z，怖鴿飛聯(lián)翩。后游慨今昔，憑吊當(dāng)同然?！?br/>
眾人喟然嘆道：“好一句文采真神仙，大起追古💸🖥😌思慕之情也。”
人群中🛶🚻一人叫道：“胡師爺！你不但要將東坡居士🚨的碑刻移🤨⛎過去，還要將李大人這首刻成碑文，并立在祠內(nèi)展示才好?！?br/>
另一人贊🎮🏡道：“如此六百年光陰前后呼應(yīng)，兩作👯珠聯(lián)璧合，真有前因后果之妙也。觀者吊古思今，足可細細品味?！?br/>
胡師爺應(yīng)聲道：“自然須得如此?！?br/>
李佑笑而不語，腦中不?；孟胫约号c💀🤡蘇東坡兩塊碑文并立在名勝中，被文人騷客一起瞻仰的場景。胡師爺這件事確實辦的好…
忽然有個衙役疾步匆匆趕到身邊，對他低聲稟道：“今日得報😇➗，巡撫衙門那邊包括楊撫臺在內(nèi)，已經(jīng)🔐于昨日從🍟🔎淮安府出發(f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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