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紅樓。

     李想的身子斜靠在沙發(fā)上，沒有焦距的雙眼看著天花板。坐他右👞手邊🏨的黎元洪挺著肚子，一副耐心聽孫中山先生演說的樣子。

     孫中山上身微微前傾：“……北京與四國銀行簽署了墊款合同及監(jiān)視開支暫時墊款章程。該章程規(guī)定，在財政部附近設立🥍📢核計處，由銀行和中國🤨🏟🤘zheng府各任用一名核計員、簽押向銀行提款、撥款的一切支票，而且規(guī)定：關于各💤省發(fā)給軍飽及遣散軍隊費用，須由該地方軍政府備三聯(lián)領餉清單，由中央政府委派高等軍官及該地方海關稅司會同簽押，并須予該軍官、稅司以調(diào)查應需之便利?！@就給了列強以監(jiān)督中國財政，甚至監(jiān)督中國軍隊的特權！”

     黎元🌇洪毫不遲疑的順著孫中山口吻說道：“若果監(jiān)督，則應拒之?！?br/>
     李想目光悠悠地望著天花板，良久才嘆道：“中國歷來用款習為冒濫，不止洋人看不慣，我也看不慣。監(jiān)督是為了杜絕貪污，是好事……”看到孫中山臉色變了，* 李想趕緊轉(zhuǎn)口風道，“但是👦🍔👭，也不能讓洋人監(jiān)督！”

     “當然不能讓洋人監(jiān)督！”孫中山顏色霽和，點頭微笑起身離🚴開沙發(fā)道，“倘四國利用中國現(xiàn)今財政困難而阻中國之進步，則國人必將發(fā)憤自助，設法在國中募集公債，以😻濟目前之急?！?br/>
     又要搞募捐！李想忍不住偷偷的撇嘴。

     “我與克強兄主張在國內(nèi)籌集資金，通過提倡國民捐、發(fā)行不兌換紙幣來解決財政問題。由克強兄出😓🏬🥧面提出的國民捐方案，規(guī)定財產(chǎn)在五百元以上累進征收，工薪在十元以上者，捐納十🏴分之一，以三個月為限。”孫中山興奮的說道：“發(fā)動民眾，既🎁🥥可以聚集財富，又可以發(fā)揚愛國情懷，一舉兩得?！?br/>
     黎🕤元洪不禁追問：“先生相信中國民間之多財？”

     孫中山微笑道：“中國窖藏資財甚多，⛏🎊如列強乘我之危，必將刺♏🏠🚨激國民，奮然應政府之求?！?br/>
     “搞🏫募捐，難啊！”李想二郎腿翹起：“中國財政做好預算，財務政事公開、透明，全國民眾做監(jiān)督，洋人自然就沒有話說，也沒有理由提監(jiān)督了！”

     黎元洪怔🌀了一下，愕然問道：“政💬務公開⛔，財務公開？”

     孫中山莞爾道：“這不諦👟💳是一場政治革命！比起搞國民捐，只怕更加的困難！”

     “這個監(jiān)督的方法很難嗎？”李想眉頭不易覺察地輕挑一下：“當初左宗棠在湖南用過，胡林翼在湖北用過。無非就是政務公開，財務公開，這有什么🚆🛶🌓難的。既然公開，就能生廉，既然廉潔，就能生出能力出來。這是最簡單的道理。左、胡二公當初用這個招數(shù)，湖北湖南⛲🌧💌兩個中等省🏽份，特別是湖北還屢備兵災，竟然就集中起了巨大的財力物力，一舉蕩平了太平天國！民國要崛起，要刷新，就是沒有四國銀行團提出的監(jiān)督案，也要反貪反腐！不然，再多的國民捐，不過是肥了貪官污吏！

     前清的粵漢、川漢鐵路，開頭說是商辦，人人都必須入股，沒錢的農(nóng)民用租谷抵股。過得幾年，聞經(jīng)營不善，說改國有就改國有，你說搓火不搓火？關鍵是，不管商辦還是官辦，錢一收上去，怎么使用，你就管不著啦。國是要愛的，尤其現(xiàn)在是民的國，不再是朝廷的國了，但捐款不能只捐🚗👥💏個“國民”的名義吧？都是多年被捐款的血淚教訓啊。國民捐面臨的問題，不只是國民“借不借”給國家，更重要的是“怎🍂🍧🦃么借、怎么用”——你們說，是不是！”

     孫中山一時竟尋👈🏥不出理由堵李想的話，思量半晌方笑道：“這是深謀遠慮，可也解不了近渴。當前還是先搞國民捐吧?！?br/>
     李想看孫中山這么執(zhí)著，👍忍痛說道：“📨我認捐十萬！”

     “我沒有李帥的財大氣👡粗，〰捐🏏個一萬吧。”黎元洪一臉悲壯的說道。

     ……

     在孫中山主持下，同盟會由南京留守黃興出面，通電全國，提出勸募國民捐的主張，以挽救“借債亡國”的危局。他在電文中憤激地指出：“二十年來，忠義奮發(fā)之士，所以奔走呼號于海內(nèi)外，糜頂捐軀，不稍稍退卻者🎗，徒以救國故，🔣🎭🎗徒以保種故，徒以脫奴籍而求自由故。乃一旦幸告成功，因借債以陷入危境，致使艱難締造之民國淪為埃及，此則興血涌心濤所不忍孤注一擲者也?！?br/>
     ……

     黃興召開留守府特別會議，邀集各師、旅、團長、巡警局長、憲兵司令參加，他在會上大聲疾呼：“……現(xiàn)在3000萬之外款，熊總長已擅自簽約，不獨失財政權，且失軍政權，蓋因度支竭蹶，而北方之對于國民捐皆🗨🤼🈺不以為然，故熊總長非借不可。據(jù)我之意，發(fā)行不換券任何多數(shù)🐥🔵💡之款均可立得。即以國民捐為不換券之基本金，并于各省設立銀行，非此不能濟急。我之請取消留守，欲以誠意感動北京政府，庶國民捐與不換券皆可實行?！?br/>
     黃興還說：“留守機關🔘有礙統(tǒng)一，決定即日取消。推薦程德全來南京，接收管轄👹各軍。”

     黃興再致熊希齡電：“現(xiàn)在大局危迫，間不容發(fā)🈺🌔🎼，吾輩均以國家為前提，于個人關系絕不稍存意氣，而于國家生死關頭，尤當審慎，豈得因一事辦理驟難得手，遽萌退志。此次借款，公固然費苦心，但條件損失主權甚巨，又豈公所愿意？……倘因借款失敗，國人反對，即絕對不謀及善后辦法，僅欲以辭職卸責，千載而下，其謂公何？興與公本系友好，責公勸公固皆為國，亦即所以為公，惟熟思而審處之。不勝盼禱?！?br/>
     ……

     北京，鐵獅子胡同，大總統(tǒng)府。

     袁世凱啜一口茶，😡♓🛣道：“少川，秉三，你們的辭呈，🙂🕕💹我是不會批的。”

     “承大總統(tǒng)關愛。可是我實在無力勝任……大總統(tǒng)，您聽聽黃興都怎么大義凜然的罵我🚝🚿⛲🌏🏆……”熊希齡身子一欠，抄起一張電報念道：“墊款章程不但要監(jiān)督中國財政，還要監(jiān)督我國軍隊，是可忍、孰不可忍？軍隊乃是國防之命脈，豈能容許外國人干涉到這種地步？熊財長難道忘記保路運動是怎么發(fā)生的嗎？難道不知道埃及借債亡國的教訓了嗎？這二十年來，無數(shù)中華志士赴湯蹈火，不惜一死，方換得民國的今天，難道為了區(qū)💴🔸🐅區(qū)三百萬的墊款就要將民國葬送？我們這些人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承認這亡國的借款條件，請熊財長務必取締借款……”

     這張電報下角清清楚楚的寫著“黃🛤興”及南京諸多民軍將領的大名。

     熊希齡被氣得是脊梁后得🍪🔢幾乎要冒出火來——我這么辛辛苦苦的去和洋人們周旋，好不容易借得三百萬銀子，圖的啥？不就是為了給你黃興解燃眉之急嗎？這下好，你倒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難道你忘了當初在電報里又是📃😎如何急吼吼催款的嗎？

     一怒之下，熊希齡便將黃興催款的電報公之于眾，并將南京民軍因為缺餉而可能嘩變🏸的危險及其自己的委曲求全添油加醋的敘述了一番。不僅如此，熊希齡還在電報中諷刺黃興缺乏政治經(jīng)驗，不懂經(jīng)濟，說要是黃興在位的話，非得將民國葬送不可。

     革命元勛黃興與新任財長熊希齡的電報戰(zhàn)，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各地的都督、議員、報紙等等，紛紛各抒己見，有指責熊希齡軟弱外交的、有大罵財長賣國的，也有批評黃興不顧大局的，不一💲而足。

     在輿論聲浪的喧🆖🌜🌿囂中，臨時參議院也來干涉，一些議員要求唐紹儀及其閣員前往參議院說明情況。在會議上，年輕氣盛的議員們對唐紹儀群起責問，他們不但追問比利時銀行借款的用途，還指責唐總理失信于國民、見嫌于鄰國，甚至有人大罵唐紹儀是“亡國總理”。唐紹儀哪里見過這般架勢，竟至于在會場疲于應付，到后來干脆就失去反應，在那里呆若木雞，一言不發(fā)。而熊希齡得知墊款一事已經(jīng)泡湯之后，干脆就賭氣不去部里上班，政務陷于停頓。

     唐紹儀無端受了參議院的這番逼迫之后，也是氣得無處發(fā)泄，伙同熊希齡就向袁總統(tǒng)提請辭職。袁世凱雖然對唐紹儀和熊希齡不滿，但他也不想讓首任內(nèi)閣這么快就垮臺，只好🚂📊💡溫言挽留，勸唐紹儀🏌🚦🍒和熊希齡稍安勿躁，姑且忍耐一二。

     袁世凱似笑非笑，淡淡說道：“墊款無著，只得令各省自行設法，到時候他們就知道為難了……南京就是因為沒有錢，黃興堅決要求解職，但蔣作賓和程德全都反對黃興立即解職。幾經(jīng)協(xié)商，最后決定由蔣作賓出面要求我撥款。告急電報我已經(jīng)接到好幾波，不說現(xiàn)在沒錢，就是有錢我也不撥款。黃興、蔣作賓為了爭取到撥款，以緩和因缺餉所出現(xiàn)的軍隊嚴重不穩(wěn)，便商請程德全到南京來接收留守府機關。我明天就發(fā)布命令準允黃興辭職，所有🌁⛅南京留守機關，候程德全到寧接收后，準即取消。對黃興所提出的發(fā)行不兌換券以救目前之急的主張，我表示即日照辦。但是，南方富庶可以倡辦，北方貧瘠，不能不借外債。即由黃興籌辦國民捐，為留守府所轄軍隊的糧餉。黃興自己提出推行國民捐的主張，我看他到時候怎么下得了臺？”

     說著，袁世凱臉上已沒了笑容，搭著🖕眼皮只啜茶不語♐🛫🗞。

     唐紹儀和熊希齡滿腹心思原也是如何應付借款的事，沒想到袁世凱📣這么簡單，垂頭思量了一下，目前干啥都需要錢，真要🧚拒絕♍🕕😨四國銀行的要求，南方自己是沒辦法解決問題的。

     袁世凱站起身來，踱著步🕦🚳💸😩子，良久，才徐徐說道：“等地方反對的聲音漸漸平息，你們再去與銀行團磋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