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風(fēng)雪呼號，燭火飄忽。洛陽又是一個不眠夜👥🎢。
魏宮尚書臺，燭火通明。
司馬懿與二弟司馬孚在案旁相對而坐。司馬懿正在奮筆疾書🏷👰,寫著什么。
此時，有禁軍🍀🤘統(tǒng)領(lǐng)來報，“稟太傅，⚾😻桓家三百余口俱已拿下，惟其幼子桓楷不知所蹤?！?br/>
司馬懿與司馬孚相互看了一眼。
“不知所蹤？洛陽所有城🏅🐱🥒門早已關(guān)閉戒嚴(yán)，連只螞蟻都爬不出去,🥕他還能插上🏻🚻🌔翅膀飛了不成？你們認(rèn)真搜查過了嗎？”
那位禁軍統(tǒng)領(lǐng)耷拉著腦袋，插手抱拳,“桓府上上下下全都🌙⛪📍搜遍了，并沒發(fā)現(xiàn)👾其幼子蹤跡……”
司馬懿皺了皺眉,“桓范本人怎么解釋？”
“他說,小兒子貪玩，早在正月初六之前,就出城玩去🔢🈂了🐴,一直未歸……”
司馬懿緊握著手中毛筆,眼神漸漸變得十分難以🐁🌙🎸捉摸,唇角卻又溢出一絲讓人心驚的冷笑,“桓元則真是只老狐貍哇，沒想到，他還留著最后一手呢……”
桓范的幾👙個🖇兒子都已經(jīng)相繼成家立業(yè),只有小兒子年未弱冠,尚未成家，一直跟著桓范住🎩🤙➰在一起生活。
司馬懿以前見過桓范這個幼子幾面，對他有點(diǎn)兒印象。這孩子跟其父桓范有些相像,雖然年紀(jì)不大卻有勇有謀，這要是給他逃脫的🚢💩話…💛🤱…
想到😯這，司馬懿“啪”一聲將毛筆重重擱于案上，登時墨點(diǎn)四濺，有一滴濺到他的鼻梁上。
“再去搜！直至搜到為止。桓家老小一個都不🥩得放過！”他冷聲吩咐道。
“是！”那位禁軍頭子躬腰領(lǐng)命而去。
看那統(tǒng)領(lǐng)走遠(yuǎn)，司馬懿以手背狠狠地揩去面上墨點(diǎn)🈯🧒🌧，在鼻梁上留下一🍎📹🌔道黑色墨痕。映著飄擺不定的燭火，溝壑縱橫的面目顯得愈加猙獰。
司馬孚望著他。不由搖了搖頭。
“大哥，你當(dāng)真⏱🙏🤧下定決心，打算要🚋🍽🌛這么做到底嗎？”燈下，他幽幽地道。
“對，事已至此，已經(jīng)斷無更改的可能。”司馬懿🐻答得痛快。
司馬孚嘆了口氣，“不知大哥是否想過，如此一來，司馬家在世人心🌁中的名聲，怕是再無挽回之日了?！?br/>
“名聲📲❕😧？”司馬懿隱惻惻地冷笑一聲，“名聲這東西，我司馬懿有過嗎？不過，活到今日這歲數(shù)兒，我已經(jīng)不稀罕這玩意兒了，這東西是能當(dāng)吃當(dāng)喝，還💋🙃🥎是能保命？”
“唉！”司馬孚又嘆了口👁🍌氣，“你⏺🍆已如愿得了兵權(quán)，又何必如👠此背信棄義，要對曹家趕盡殺絕呢？”
他誠懇地望著司馬懿，試圖阻止眼前這場即將發(fā)生的殺戮，“兄長，二弟🎄🖤真心地勸你一句，到此為止吧，🚷暫且收手吧?！?br/>
“俗話說，擒賊先擒王。依愚弟之見，不若只殺了曹爽兄弟等人，將其家眷統(tǒng)統(tǒng)流放至遼東如何？想必，到了那山高路遠(yuǎn)的蠻荒之地，想必他那些子孫也成不了什么💺👨🍅氣候了罷?！?br/>
相較于兄長司馬懿而言，司馬孚🚥🥪的性情比較溫順隨和，他在朝中給人的印象一直都是與人無爭。他心🥅🤕里雖然向著兄長司馬懿，但是以前對于兩派黨爭之事卻很少明著參與。
這次他在司馬懿的勸說下，參與兵變起事，本意也只是為逼曹爽交出兵權(quán)。他真沒想過，在這短短幾日，事態(tài)會發(fā)展的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司馬懿竟會公然背棄先😘前立下的字據(jù)和保證書，要下狠手株殺曹家五千多口。
司馬懿手拍桌案，哈哈大笑，“二弟🔳😊倒是仁慈為懷呢，不過，你想過沒有？放他們到遼東，你是想在遼🎖🍊♋東另立一個公孫淵嗎？”
魏明帝時，公孫淵部曾在遼東反魏自立，大魏🍺💂⛪用了幾年才將其盡💔🍺數(shù)消滅。🈴♟最后率軍平定公孫淵的，就是司馬懿本人。事后，他盡誅遼東青壯男子七千多人，在遼東筑尸成塔，震懾叛軍，其殘忍狠辣令遠(yuǎn)近聞風(fēng)喪膽。
“我司馬懿為他曹家賣命大半輩子，虛耗🤝了幾十年。如🥂🌶今手段用盡，費(fèi)盡心機(jī)才走到今日這一步。你卻讓我就此收手，是打算讓我多年心血前功盡棄嗎？”
“那種擔(dān)驚受怕還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日子，我早受夠了！”司💑🕡🕗馬懿拍著案，狠狠地道🌅。
他徹底想清了。
罷了，反正不管他如何做，橫豎總有人用異樣🏧🚽的目光打量他，懷疑他對曹家心懷👴不🛵😼🔰忠，心有二志。他在戰(zhàn)場拼殺、疆場搏命之際，也從來都不乏一些人在背后閑言碎語說三道四。那倒不如把事徹底做絕，以后，看誰還敢攔我？
以前，他不🚧🧐🧐是那布局之人時，他不殺人，就只能做一粒被利用的棋子，用完之后，便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如何改變一顆棋🚂子和羔羊的命運(yùn)？🏟🔕惟有先變成下棋之人，變🎼👤🔸成一只嗜血的狼。
棋場如戰(zhàn)場。就看誰更快更狠！
說💺到底，當(dāng)初他曹家也是篡了漢家天下，憑什么我司馬懿就該聽🐮⛵天由命安分守己，作一顆處處受❇☕🛤制于人的棋子？
初十，卯時。
禁軍統(tǒng)領(lǐng)再度進(jìn)宮來報，“屬下無能，卑職帶著數(shù)百禁軍在桓府和城中搜查了一整夜，也🌡🥝沒有發(fā)現(xiàn)桓范的幼子桓楷的蹤跡……請?zhí)凳鞠??！?br/>
司馬懿使勁擰著眉想了一陣，🔣🌙最后吩咐，“暫時不必再找了，先將💞其他叛黨盡數(shù)帶到東市的菜市口，準(zhǔn)備午時問斬行刑?！?br/>
一個時辰后，有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再度匆匆跑進(jìn)宮中。
“啟稟太傅大人，有很多太學(xué)生冒雪聚于宮城門外靜坐，為吏部尚書🍿🐼🕤何晏請命。”
“哦？有多少人？”司馬懿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近兩千人……”
“那是全來了，那不妨就讓他們⛹🤧🛍都留下來看看吧，🚖順便長長見識?！彼抉R懿冷笑。
尚書令司馬孚在一旁想了想，終是又忍不住勸道，“何晏雖為曹爽黨羽，但他和曹黨🌽其他人相比，🕵💆🛴畢竟沒有那么猖狂，和司馬家積怨不深……而且，他畢竟是個讀書人，沒有多少野心，在吏部這些年，也算有所作為，如今又🍙💫有兩千太學(xué)生為其請命，兄長是否考慮對其網(wǎng)開一面？”
“若非你說的這些理由🚏🗿，二弟以為，我會暫且留他獨(dú)⬜子一命嗎？給他留了后，已經(jīng)算是很便宜他了！”司馬懿放下手中茶盞，目中透著股子陰冷。
“不過，有兩千門生👁💍📣為其送行，何🤔平叔也算不虛此生了?！?br/>
司馬懿起身，向?qū)m外走去。
心道，這些太學(xué)生們?nèi)槌?#9973;未干，到底年少無知，不知天高地厚，念了幾句詩文，💊便滿腦熱血，終🤸究是個隱患。
無毒不丈夫！
是時候流幾滴👋血，給這些毛頭小子們一點(diǎn)顏🚣色瞧瞧了！
讓世人都睜眼認(rèn)認(rèn)清楚，以🏦后這天下，究竟🧢🍨是誰的天下？！
何宴，就是最好的祭品之一。
洛陽城中，連日小雪變成了大雪。
冬雷陣陣，大雪紛飛。
建春門外，東市邊，菜市口，處決場。
被五花大綁著等候問斬的人群中，有個滿身血垢之人一直在高喊著司馬懿的名字咒罵不休，正是🈺🎋原五兵尚書鄧飏。
他生性脾氣🦒暴躁，又在廷尉大牢中受了重刑，被打斷了雙腿✍，對司馬懿極度怨恨，狀若瘋癲！
“我不服！謀反的是你司💠😼🙌馬懿！是你們司馬家，不👺🍜🐔是我！”
“司馬氏滿門亂臣賊子，卻反要誣陷🐉🤷🏚我等謀逆，我不服，我鄧飏死后，必然化為厲鬼，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
“詛咒你司馬懿全家🐵斷子絕孫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
司馬師立于監(jiān)斬臺側(cè)，臉若寒鐵地望了旁邊的🤠⛴😄監(jiān)斬官一眼。
今日負(fù)🥠👖🐑責(zé)監(jiān)斬的是厲刀流。因?yàn)闆]人愿意⚾📉🥤干這個活，他自報奮勇前來監(jiān)斬。
“將軍放心，屬下明白📍🛄，很快就讓🛷🛶🕒他徹底閉口……”厲刀流心領(lǐng)🚻神會。
他站起身，大步往行刑臺那邊走去。
到了臺前，他用小指掏了😸🛏掏🎒💗👋耳朵，滿不在乎地吹了吹，又伸指彈去耳垢，對著鄧飏啐了一臉唾沫，滿臉不屑地?fù)u了搖頭。
“這位真聒噪，還當(dāng)你是五兵尚書呢！……”
說著，又🐿沖著離他最近的一個劊子手，在嘴邊比了🧞揮刀的手勢。
一個袒著胸，胸前黑毛叢生，三角環(huán)眼的劊子手掄著刀大搖大擺地走向鄧🎍😯🌭飏。
他伸出手，一下就薅住了鄧飏的👤🅱👿頭發(fā)！把他的頭皮拽的幾近垂地，另一只手💗🧕🏜用力掰開了他的嘴。
厲刀流獰笑一聲，手中刀光一閃，👄手🕣起刀落🤧，刀尖沒入鄧飏口中！
一塊血淋淋的軟肉隨即扔在了刑場邊！
當(dāng)場割舍！
“啊嗚……”
“嗚嗚——嗚——嗚——”
被割了舌頭之人又💛🚾凄慘地嗚咽了幾聲，終于頭一歪，漸漸沒了聲息，不知是疼死還是疼昏了過去。
無數(shù)人驚駭🛫🛣不已，幾乎同時嚇得打了個寒顫！有些膽小的百姓甚至“🔈啊呀”的一聲，捂🎂住眼睛再不敢看……
頓🚏🍦時再沒🎪人敢吱一聲👲。滿場靜得似乎僅能聽到雪片簌簌落地之聲。
劊子手用手探了探鄧飏的鼻息，道，“已經(jīng)死了🖕✨🍥……”
厲刀流冷🧟🈳💌笑，“真是個🆎💲廢物，沒砍頭倒先死了！先拖下去，到了時辰再補(bǔ)刀，📼⬆休要便宜了他！”
很快，午時到來。
“時辰到，行刑！”
接下來，幾個膀大腰粗的劊🍰子手輪流替換著行刑，皆是累得雙目通紅，汗📊👲流浹背。
今日有幾千人要砍，他們都有經(jīng)驗(yàn)，穿得🗂極其單🌞😁薄，🆓🦆袒`胸`露背，仍是累得滿頭大汗。
漫天大雪層層覆蓋了一灘灘暗紅血水，很快🎹🍿又是一🌬🤒🥞片片觸目驚心的殷紅！
謀逆主犯♒👵🐓九人，皆滅三族，白布寫的名單擺滿桌子地下，共誅五千四百余口！內(nèi)有曹操繼子一人，同宗族孫三人，曾孫四十四人，余者老弱婦孺株💉👓連無數(shù)！……
那些劫后余生前來收尸的曹家老少麻木地忙碌著🍏，他們手無寸鐵，怨怒不敢言，齊齊🛠噤口⛩🚌。
最后🥋輪到何晏一族行刑。他的📊名字是叛黨名單上后來才添的，司馬懿特意把他留到最后行刑。
兩千余太學(xué)生齊齊跪地，叩頭流淚。
即將被斬的這人🥐🔇📻，曾是天下座師，也是他們的授業(yè)恩師，似乎永遠(yuǎn)青春永葆，總是儀表🔶非凡，頭發(fā)梳得紋絲不亂，而今一夜白頭。
……
黑壓壓的人群之后，蔣濟(jì)太尉不知站了多久，已是雪落滿身，📤🚒臉上雪水🚛淚水交織布滿。
他在朝中😼🤨明哲保身裝瘋賣傻周旋了大半輩子，如📻😅🈯今只能眼睜睜看著眼前白茫茫一片中血淋淋的屠殺場面，無力回天，痛悔莫及！
眼前，一陣陣驚雷穿空，一聲聲凄厲慘叫，一具具熟悉面孔的尸首相繼被人抬🍷走。
這些尸首中，除了昔日的同僚🚹🐘⏸故友，🧗🚑多數(shù)是他蔣濟(jì)的知遇恩人曹孟德的遺脈后人……
這些人中，有十幾個是剛到人世不久的嬰孩，尚👖😜✌在襁褓之中哇哇哭著嗷嗷待哺，💓✊🚼便要抱出挨此一刀；有幾個是挺著大肚子的孕婦，即將臨產(chǎn)……
間或有曹家前來收尸的🍩人朝蔣濟(jì)這邊看一眼，那是滿含怨恨的目光——😥🔑🌛如今💰🔧洛陽城中，人人都知道，蔣濟(jì)是司馬懿的得力盟友，誅滅曹家的大功臣。
所以，對這位“大功臣”🔜，他們只能恨而遠(yuǎn)之🎪🕋，奈何不得。無人敢發(fā)一言，敢置一詞。
蔣濟(jì)面色如紙，寒意陣陣。
他忍不住渾身戰(zhàn)栗，痛哭失聲！終于“撲通”一聲，雙膝跪在了血水污垢橫流蜿蜒的🚹🔆骯臟雪地中！
朝著黑云壓頂?shù)陌肟眨跛缓鸨Q般，喊出了他后半生以來🌿🚮🍅最令人震驚、最驚世駭俗⛵🎄🔃、最為大膽的一句話：“人人裝聾作啞，大魏將不久矣！……”
似是🔭無休無止的漫天大雪中，人人👤都在匆匆疾跑奔忙著收尸，并無什么人理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