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二刻,太傅府。

    “父👥親，此事🎢我們是否先要稟告太后？”鐘毓走后，司馬師問道。

    “當(dāng)然,必須要。”司馬懿點頭，“先前讓你著人擬定的叛臣和誅連三🏷👰族的名單，整理得如何了？待會兒，我要親自入宮一趟，將此事稟告陛下和郭太后得知。”

    “父親放心，遵照您的吩咐,名單早已擬妥。只是⚾😻，我擔(dān)心,萬一太🍀🤘后臨陣反悔退縮，不贊成將曹爽等人……”

    司馬懿略一思忖,搖了搖頭,“事情已然到了這一步，🏅🐱🥒她不贊成也得贊成了。張當(dāng)已經(jīng)招了供,證據(jù)確鑿,她有什么理由🥕退縮🏻🚻🌔？”

    “為父早就說過,太后可👾是個聰明人。眼下,她不廢曹爽,難道還等著曹爽翻身廢她不成？🌙⛪📍”

    熬了一整宿，司馬懿微閉了雙🐴目養(yǎng)神歇息片刻，須臾又睜開眼,“不過說起來,她最該感謝的，還是咱們父子，給了她🔢🈂這個翻身的機會?！?br/>
    “要知道,不是誰都能有本事在🐁🌙🎸后宮里從一個丫頭翻身做皇后的，更不是誰都有機會能從一個被幽禁的太后的身份再度翻身的?！?br/>
    說著，司馬懿長長地出🎩🤙➰了口氣，“事已至此🖇，不管她情不情愿，她都和咱們綁在👙一條船上了。”

    “所以，誅殺叛臣之💛🤱事，🚢💩不僅要稟告太后，還要告知陛下，以陛下和太后的名義去做，才能明正言順。咱們父子，可不背這個鍋?！?br/>
    “事不宜遲，為父😯這就動身趕去永寧宮。子元也隨我一同前往吧。”

    卯時一刻，北風(fēng)呼號，雪花亂舞。

    太極殿西，議事廳。宮內(nèi)禁衛(wèi)軍的數(shù)量較往日陡然增了數(shù)倍，宮城內(nèi)外重重防衛(wèi)，全副武裝的帶刀侍衛(wèi)們?nèi)揭粛徫宀揭簧?，神色警惕地不停走動巡?#129385;，處處透著非比尋常的氣氛。

    這🈯🧒🌧些年，魏國早朝和聽政多在太極殿東堂進行🍎📹🌔。這里距離小皇帝曹芳日常起居的式乾殿不過數(shù)百步之遙，來往方便省事。

    太⏱🙏🤧極殿西邊的這一處議事廳，比東堂略窄些🚋🍽🌛，自啟用年號正始以來，已經(jīng)數(shù)年很少在此處議事。

    因此，眾大臣🐻在睡夢中接到郭太后詔書，冒著風(fēng)雪緊急來此處議事，無不感到驚悸難安。

    因著前兩日京中變亂之事，今日的朝堂氣氛處處透著緊張和不同尋常🌁。

    往年，📲❕😧都是正月初九才會正式上朝議事。今日才初八，怎么就提前召集💋🙃🥎他們上朝了。

    由于初六去了高平陵又回城的一⏺🍆批👠文武官員都留在各自府中待命，今天上朝的👁🍌大多是剩余的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官僚。

    眾僚之間即使互相打著招呼，也都格🎄🖤外小心翼翼，暗中察言觀色，彼此于眼神間交換著疑問，不安等種種🚷訊息。

    眼看著大臣們都到的差不多了💺👨🍅，一位身著重甲的跨刀侍衛(wèi)邁著小快步緊跑著到了議事堂，徑直到了司馬懿身邊，彎腰躬身悄聲附耳。

    “稟太傅🚥🥪，除了蔣太尉，還有尚書臺的李仆射請了長假養(yǎng)病未曾前來……🥅🤕其余大人均已到齊?！?br/>
    司馬懿點點頭，示意侍衛(wèi)退至一旁。

    “諸位同僚，今日召集各位前來，非為旁事😘，乃是奉了太后手諭，緝拿叛臣亂黨！”

    說完這句，他對旁邊使了個眼色，即刻便有一個尖下頜白臉的公公從旁出來。這位白臉🎖🍊♋公公捧著一份手諭，依次從文武群臣面🔳😊前走過，將手諭展示了一番。

    “亂黨？！……”這罪命可是非同小可。

    本就詭異的氣氛更是驟然間緊張起來！

    眾臣相顧驚異，但誰也不敢貿(mào)然多言。

    “諸位莫慌，有證據(jù)和💔🍺宮中黃門都監(jiān)張達的畫押供詞在此，證據(jù)確鑿，請諸位大人明鑒?！闭f著，司馬懿抖落一份帛書，正是張當(dāng)?shù)墓?#127866;💂⛪詞，這份供狀上面還帶著斑斑點點的血跡，格外🈴♟觸目驚心。

    “亂黨當(dāng)🥂🌶前，吾輩當(dāng)同仇敵愾，和衷共濟戮力同心，使亂黨余孽早日伏法，🤝以安天下啊?！?br/>
    司馬懿滿臉扼腕痛惜之色，花白的須發(fā)微微抖動著💑🕡🕗，執(zhí)著供辭🌅的右手也因激動而有些微微顫抖。

    他似是難以置信地盯著手中供詞，邊看邊痛惜搖頭🏧🚽，最終，他長嘆一聲，將供詞👴遞于身邊一🛵😼🔰位身著重甲的侍衛(wèi)，示意其在群僚間傳看。

    氣氛愈來愈緊張，愈來愈🆘詭譎！🚧🧐🧐只有傳遞供詞時帶出的些微聲響，牽動著每根心弦。

    “🚂曹爽亂權(quán)專政，倒行逆施，貪污公田，竊奪官物，僭越禮制，作威作福，淫`亂宮闈，大逆不道，十惡不赦……并其兄弟曹羲、曹訓(xùn)、曹則、曹彥、曹皚，勾結(jié)黨羽鄧飏、丁謐、畢軌、李勝等人，🏟🔕公然挾持天🎼👤🔸子出城，于高平陵密謀叛亂，欲逼宮天子，謀朝篡位……”

    白帛黑字，證據(jù)確鑿！

    群臣間漸漸鴉雀無聲。全場靜得可怖。

    “諸位同僚，張當(dāng)?shù)倪@❇☕🛤份供詞，大家🐮⛵都已看過，其對曹爽集結(jié)叛黨圖謀不軌之事供認不諱，老夫開始也是不敢相信，但是事實就在眼前，鐵💺證如山不容反駁……”

    “老夫真是甚感震驚，甚為痛心吶！今日召集諸位前來議事，就是為了商討盡快緝拿亂黨之策，以正國典……”司馬懿神色莊重慷慨陳詞。說🌡🥝到動情處，老人家情不自禁地紅了眼眶。

    他演戲一貫演到底，唱作俱佳地從🔣🌙袖中💞掏出帕子，以帕拭去眼角淚痕。

    新任廷尉大人鐘毓立于群僚之后，略略抬起眼皮，瞧了一眼臺上正在掩面拭淚之人，很快又垂下眼。心中不由嘖嘖稱奇，對太傅大人的手段和臉皮均感到佩🍿🐼🕤服之極。

    司馬懿一番慷慨陳詞，話中軟硬兼施：今日議事，并不容任人對這份供狀內(nèi)🚖容的真假予以置喙，而是直接認定了張當(dāng)?shù)墓┰~內(nèi)容為真，認定了曹爽等人謀反的既定事實⛹🤧🛍。

    這……言外之意，已經(jīng)再明了不過——便是不再給任🌽🕵💆🛴何人留🍙💫質(zhì)疑或辯解的機會。

    有幾位年紀稍大，資格較深的🚏🗿老官僚對⬜此皆是滿目震驚。

    中書令孫資、劉放兩人暗中🤔互相看了一眼。他二位當(dāng)年慫恿明帝曹叡選的這兩位輔臣之間明爭👁💍📣暗斗了多年，勝負終于要見分曉了？

    曹爽到底是個沒用的草包，手里握著全國兵馬大印，竟還能乖乖回城受降，壓根兒就是在自找死路。司馬懿倒是大大出乎他們二位的意外，原以為他勤謹小心，沒想到竟是位悶聲⛵干大🤸事扮豬吃老虎的💊狠主，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從正月初六以雷霆之勢發(fā)動宮變直至今日，看他這股狠勁兒，竟是豁出去老🚣臉，是要真刀真槍地明著👋奪權(quán)了。

    “請問諸位，結(jié)黨謀逆，擅權(quán)亂政，🧢🍨依照我朝例🏦律，該如何論罪處置？”司馬懿拭去眼淚，高聲道。

    “回太傅大人話，謀反之罪，乃十惡之首，按律，當(dāng)誅五族?！逼痰耐ｎD之后，終是司隸校尉盧🈺🎋毓出列答話，他面上一派凝重，看不出什么表情。

    群臣間開始竊竊私語。

    此時，在場🦒諸僚皆已心✍下了然，明白了今日是場什么戲。

    他們你瞧我我瞧你，心驚💠😼🙌膽戰(zhàn)，面面相覷。誰心里都清楚，事到如今，有敢出言質(zhì)👺🍜🐔疑者，恐怕便是曹爽的下一個同黨。

    那份長長的叛黨🐁名單，曹爽、曹羲、曹訓(xùn)、曹則、曹彥、曹皚、鄧飏、丁謐、畢軌、李勝……官場處處盤根錯🐉🤷🏚節(jié)，再隨意添上幾筆還不是易如反掌？

    這些年，曹馬兩派斗得你死我活，但是究竟鹿🐵死誰手誰死誰活，他們這些人都不過是些局外人而已。

    前兩日的宮🤠⛴😄變已然造成死傷無數(shù)，司馬門數(shù)百侍衛(wèi)全部戰(zhàn)死，宮門血流成河，已經(jīng)在殺雞儆猴。

    誰都明白，若想要明哲保身，還是暫且裝聾作啞為好。心中縱然⚾📉🥤有再多不解和🥠👖🐑疑問，也只能選擇緘口沉默。局勢顛倒黑白至此，并無什么人出頭敢言。

    以往，朝中遇到任何難解的尷尬局面，都會有那位似乎在一切復(fù)雜情勢下都能打🛷🛶🕒著哈哈🚻化繁📍🛄為簡的蔣濟出來打圓場。

    然而，偏偏今日，千伶百🎒💗👋俐的“哈哈侯”蔣太尉據(jù)說因病未朝😸🛏。

    司馬懿面露痛惜，似有萬般不忍:“今日的叛黨，亦是老夫昔日的僚友。誅除叛🐿黨，如剜老夫的心，實是迫于🧞無奈，萬不得已啊……”

    “若誅五族，怎能忍心？”司馬懿沉吟片刻，痛下決心一般道，“亂黨謀逆，罪無可恕，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姑念其多為功臣宗親之后，且改為三族，先依照三族名單拿人歸案，至于如何處置，再🎍😯🌭做定論，諸位以為如何？”

    諸僚💗🧕🏜尚未來得及👤🅱👿作何反應(yīng)，陡然聽得從后面?zhèn)鱽硪蝗撕榱恋穆曇簟?br/>
    “稟太傅，👄卑職以為，捉拿叛黨刻不容緩。若有叛黨逃脫，🕣后果不堪設(shè)想?！笔侵凶o軍將軍司馬師的聲🤧音。

    司馬懿點頭，“說的不錯，緝拿亂黨，此事干系重大，必得忠勇能干之人才可擔(dān)任。不知哪位同僚愿💛🚾擔(dān)此事？”

    下面無一人回應(yīng)。

    司馬懿🛫🛣的目光一一越過群僚，在其中來🔈回逡巡著。不管他的目光看向哪個，誰都不自覺地往后縮一下，🎂生怕被點了名，接這燙手要命的差事。

    看了一🎪圈兒，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吏部尚書何晏身上。

    “何尚書，您貴體痊愈否？”司馬懿饒有興趣地望🖕✨🍥了望司馬孚身后站著的何晏。

    這位📼⬆金尊玉貴慣了的何尚書，即使在睡夢中被緊急召至朝堂，依🆎💲然保持著儀表得體，頭發(fā)紋🧟🈳💌絲不亂。

    去高平陵謁📊👲🍰陵之前，何宴本來是要一同前去的，不料在出行的前一晚，他因到朋友府中欣賞歌姬獻舞，晚歸了一兩個時辰，就被夫人金鄉(xiāng)公主揮鞭打了。

    大過年的臉🆓🦆上無端掛了彩，他覺的面子上掛不住，故而沒有同去，在府內(nèi)養(yǎng)了幾天才出門見人。竟然因🗂此躲過了🌞😁這場兵亂，也不知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前兩日，司馬懿🎹🍿從洛河回🌬🤒🥞京之時，在宮外恰好遇到了惶惶不安的何晏。

    當(dāng)時，司馬懿還貌似熱💉👓忱地拍著提心吊膽的何尚書的肩膀，噓寒問暖了一番，對其臉上未及全消的鞭痕好一♒👵🐓陣殷殷關(guān)懷。

    “咳，🍏何尚書沒🛠有同去謁陵⛩🚌，真是不失先見之明啊……”

    司馬懿話外之意，何尚書該慶幸那日🥋被夫人打了，否則，恐怕他已是同曹爽等人一樣，被軟禁府📊中前途未卜。

    不🥐🔇📻過，何晏卻心知肚明，他雖然因意外沒有去成高平陵，這些年卻一直和曹爽等人過往甚密。司馬太傅的無端熱忱和皮笑🔶肉不笑令他覺得頭皮發(fā)緊，極度不安。

    事實上，他的不祥預(yù)感并非毫無預(yù)兆。

    司馬懿放何晏至今日，并📤🚒不是突發(fā)善心要留他一命，而是另🚛有打算。

    “何😼🤨尚書一向能干有為，秉公辦事，緝拿📻😅🈯亂黨重任，非您莫屬啊?！?br/>
    “…🍷…什么？”一直垂頭緘口的何宴抬起頭，面似白紙，脊背發(fā)麻。一連提心吊膽了幾日，終于，該來的還是躲不過去么？

    殿角的尖白臉太監(jiān)又適時站了出來，拿出另一份手諭，用尖細的嗓子高聲念道：“傳圣上口諭：‘🚹🐘⏸禮部尚書何晏，為人謹慎持重，著其帶人緝拿曹爽亂黨，兩日內(nèi)復(fù)命🧗🚑?！?br/>
    何👖😜✌宴機械地接過圣旨，身形一晃，💓✊🚼腳下不覺也跟著趔趄了一下。不過片刻，已汗透后背。

    他并不傻，知道老狐貍這是在拿他做刀刃了。

    這樁💰🔧差🍩事一接，做的有絲毫閃失，😥🔑🌛都會唯他是問。

    即便狠心做的滴水不漏，🔜他何宴依然不會有什🎪🕋么好結(jié)局。不僅老狐貍不會輕易放過他。

    天下悠悠之口更不會饒了他。

    如若不接這件差事呢？不出兩個時🚹🔆辰，他何家三代就能名正言順地出現(xiàn)在這份緝捕名單之上。

    接與不接，都是一道催命符。

    事到如今，那點皇室宗🌿🚮🍅親的體面，早已不復(fù)存在⛵🎄🔃。

    而何🔭府百👤余口的姓名，他還是需要點時間做些安排的。

    “臣接旨……”

    望著何晏離去，司馬懿又將視線轉(zhuǎn)向眾人。

    “對了，老夫還有句話要提前叮囑諸位同🀄僚一句。在亂黨尚未伏法之前，慎重起見，自即日起，要暫且先委屈諸位大人在此處稍事休息。已給各位大人準備了臨時歇臥之處，老夫亦會派人在此🏆🕡處陪同，悉心照顧諸位?！?br/>
    他緩步走進群僚中，萬分誠懇地道，“為了各位大人的安危著想，請恕老夫唐突了，待剪除逆黨之后，確保👈🔣各位大人安全無虞，老夫也好放心啊……”

    大家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再看看周圍的重⚓重布防，明白這是被軟禁了。